郝连玦接过去瞧了瞧,又拿起来细细的看了。片刻,他才不咸不淡的回道:“手艺还成,勉强能穿得出手。既然你自己都说礼物太轻,那以后我的鞋袜之类的小物件就都交给你了。做好了就送到王府交给郝建,他自然会帮我收着。若是有什么麻烦也去找他,他会尽全力帮你。”
这人可真是实惠,把人家的客套话当了真,还把自己当成王府的使唤丫头了!不过救命之恩大过天,做些针线活也不过是费些功夫,做就做吧。
想到这里幼仪点点头,“这颜色你可喜欢,花色呢?”
“随意。”他一向不在这些穿戴上面用心,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方才看见幼仪给自己做的袜子,倒觉得比之前穿过的都强。
这到底是谁穿?她不知道其他人如何,反正瀚哥儿小小年纪就知道挑拣衣袜了。颜色不喜欢不穿,花色不喜欢不穿,针线不好不穿。大太太特意从绣庄请了位绣娘来,专门给瀚哥儿做针线活。
前世的安家和在这上面也十分的注意,每日出门之前都要搭配一番。他一身的行头瞧着低调不显眼,若是细瞧却都是好料子,好手工,好花样。应该就是韦茹说得低调的奢华吧。
那几双袜子和护腕不过是略表心意,若是常做岂能用这些材料。郝连玦出身王府,恐怕连里衬都是内造的东西。他一句“随意”倒让幼仪心中没谱了。
“我在漠北操练惯了,那些绫罗绸缎反倒不实用。你就用粗布和棉布做,尤其是鞋子,千层底窄口就成,千万别带什么啰嗦。”郝连玦似乎是看出了幼仪的心思,接着说道。
都城里富家子弟很多,若是比吃穿享乐那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大到衣服鞋帽,小到配件装饰,讲究起来真是让人目不暇接。尤其是今年,都城不知道怎么兴起一股子邪风。
公子哥个个都穿得跟孔雀一般,衣服花色艳丽,头巾上面镶大块的宝石,阳光底下晃瞎人的眼睛。更有甚者用绸缎做鞋面子,拼接出漂亮的花边,还在上面缀珍珠等物,真是奢华至极。
郝连玦上次回都城瞧见了,心里非常厌恶。好好的爷们弄得比娘们还要骚包,还好意思出来逛荡,真是世风日下。他生怕幼仪嫌东西不贵重往上面弄些乱七八糟的物件,到时候他可不穿!
幼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脑子里竟浮现出他头顶大宝石,一走动,鞋面上珍珠微微晃动的情形,忍不住笑了起来。
郝连玦见状一皱眉,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外面传来一声鸟叫。
他盯着幼仪说道:“此次一别,没有确定归期。最晚不过你及笄,到时候……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委屈!”
听见这话,幼仪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大半夜跳后窗户来跟她告别,还说出这样的话,别说是幼仪冰雪聪明,就是换个愚笨的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这郝连玦瞧着刻板,想不到这般大胆。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倒自己私定终身起来。他身后是整个平南王府,岂是他能任意妄为的?况且什么叫不委屈自己,今个儿他如此莽撞行事,倘若被谁撞破,他不过平添一件风流韵事,到头来委屈难堪的不还是自己?
看见幼仪皱眉头,郝连玦的眼神沉了沉,外面的鸟叫声又响起来,似乎比方才还要急促了。
“你不用多想,只相信我就成!”郝连玦从怀里掏出个物件,塞进幼仪手里,紧接着又从后窗户翻出去。
等到幼仪反应过来追过去,却只看见漆黑的暗夜,哪里还有他的影踪?她捏着手中的玉佩,不由得眉头紧锁。
半晌,她才关上窗户上床,可睡意全无。手中的玉佩仿佛是块烫手的山芋,扔了可惜,捧着又着实烫得慌。
她辗转反侧折腾了大半宿,快到天亮才睡去。外面传来响动把她吵醒,她晕晕乎乎坐起来,就见商雀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她下意识的把玉佩贴身收好,脸上有些不自然。
“真是出大事了,原来前个儿中殿走水不是意外,竟然是振东将军想要造反派人做得。”她丝毫没注意幼仪的神情,“振东将军听闻儿子的死讯便在皇上跟前大闹,要求我哥哥和郝连玦偿命。王爷和祖父自然是不同意,他们在殿上都动了手。皇上狠狠训斥了振东将军,没想到他竟然生出了弑君的念头。”
“那现在情况如何?”幼仪闻听赶忙问着。
“还能怎么样?他只带着亲兵过来,还能翻了天不成?当晚就被治住,死在乱箭之下了。如今皇上正派人去东边收拾烂摊子,估计谁去了都不好弄!”说着自己动手倒了一杯水喝。
幼仪的心却沉了下去,联想到昨天晚上郝连玦的话,一丝丝担忧涌上心头。
☆、第一百三十八章 归来
关于中殿的那场大火,关于振东将军的忤逆弑君,没有人多加议论,就好像是不约而同商量好了一般。幼仪是个小姑娘,越发听不见半点风声。
三日后,大队人马起拔回都城。幼仪一回府就被金家大老爷唤去了书房。虽说这金振业在朝堂之上没有任何发言权,但是最起码的风向却要知道。他听闻猎场发生了惊天大事,正愁打探不着确实消息。
幼仪并不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却不包含自己的推测。她心里清楚的很,自己能知道的事情肯定不是秘密。
“振东将军就这么死了?”金振业闻听这其中的内幕,显然是非常惊讶。那振东将军手握十万大军,是震慑一方的霸主,相当于藩王一般。皇上就不怕他的下属打着为他报仇的名义起兵造反?就不怕东边的番邦趁机作乱边疆,大禹从此陷入内忧外患之中?
况且振东将军在朝为官多年,虽然不在都城常驻,在朝中却也有自己一股子势力。这帮人不敢明着跟皇上作对,却保不齐有什么小动作。到时候防不胜防,难免会出纰漏啊。
不对!皇上不是如此莽撞之人,之前必定是有了万全之策。听幼仪说皇上已经派人去东边收拾烂摊子,这人已经派去,三日之后大队人马才回到都城。倘若真有人跟东边或者是番邦勾结,那么此时送消息出去已经晚了。
即便是来得及,只要皇上之前有安排,想要截住一两封书信还是容易事。顺藤摸瓜,还能找出泄露消息的人。
金振业眉头紧锁,预感着朝中将有一场大风波来临。振东将军的暴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常跟商家姑娘在一起,又是从别院里回来,就没听说点其他的?”拍胸口说,金振业对自己这个庶女关心不多。尤其是每当崔姨娘生出事端,他便会母女二人一同厌恶起来。不然也不能因为一点小事,他就同意大太太把幼仪发落到田庄上受苦。
可自从幼仪打田庄上回来,接连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对自己的这个庶女刮目相看。尤其是老太太把幼仪接到身边教养,更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渐渐发现,幼仪身上有一股子内敛的光芒,就似蒙尘的明珠,经过擦拭终究会大绽光彩。
果然不出他所料,幼仪先后结识了锦绣阁的汪老板,商家的二姑娘,这可都是对金家有大帮助的人物。去一趟惠州走亲戚,竟然也能办大事,连皇上都御赐牌匾,这可是金家祖宗几辈子的荣耀啊!
皇亲贵族才能参加秋猎,幼仪也去了。虽说是以商家丫头的名义前去,却是能够一睹皇上龙颜。况且在猎场一待就是一个月,天天跟王妃、贵女、诰命夫人们低头不见抬头见,要是好生利用起来是多广,多牛的人脉啊!
幼仪走的这些日子,金振业是每天笑呵呵,觉得自己的前途似锦,金家注定要在他的手中走向辉煌。他少不得紧着打听猎场的事情,听说好像着了大火,比旁人都要焦急万分。
看见幼仪平安归来,他这心才稍微放下些。幼仪可是不能有半点闪失,现如今她是金家第一要紧的人物!
幼仪闻言立即说道:“女儿知道什么都如实禀告给了父亲,以后若是听见什么也是如此。”
“乖女儿,难怪你祖母时常称赞你。”金振业听了笑着回道,“我告诉太太给你做几件新衣裳和一套新首饰,免得出去交际应酬缩手缩脚。咱们家虽然算不得大富大贵,却不至于拿不出这点银子。往后需要什么只管跟太太言语,若是太太不允你直接找为父便是。”
“多谢父亲。只是家中姐妹众多,独我自己有了,她们没有,女儿用着心里也不舒坦,还会因此伤了姐妹间的和气。况且女儿发现那些个贵女并不怎么穿金戴银,她们讲究的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气势。衣衫简单,打扮低调,却让人不敢小觑。”越是内心自卑,觉得自己出身太低的人,才会越发通过外在来掩饰。
上一世幼仪做姨娘的时候,每每出门都恨不得把最金贵的首饰全都戴在身上。现在想想,真是上不去台面。
听见她的话,金振业笑着点点头。知道规矩进退,不恃宠而骄,这份心性真是难得。倘若她是男儿身,不,哪怕是个嫡出也自有她一番天地。
想到这里,金振业对这个女儿破天荒第一次有了一丝的怜爱。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要摸幼仪的头。可还不等他把手举起来,就听见外面有动静。
“父亲,您在里面吗?”是玉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