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大姐姐,你该不会真得认为这里面有毒吧?”幼仪又把药碗递过去。

“怎么可能呢。我帮四妹妹尝一口好了。”玉仪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一丝僵硬,说着接过去喝了一口,“不太苦,不过快要凉了,你快点喝吧。”

“谢谢大姐姐。”幼仪甜甜的笑着,又把药碗接过去一饮而尽。药碗在她们姐妹手中传来传去,里面的药快要冷掉,苦味又重了几分。

冬雪把酸梅递过来,也给了玉仪一颗。玉仪接过去塞进嘴里,可满嘴还是苦涩的味道。不是她嘴里苦,而是心里苦!玉仪在姐妹们跟前一向是嫡长姐懂事端庄的模样,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有绝对的话语权。可眼下却被牵着鼻子走,还是被最不起眼的四妹妹并着小丫头给挟持住了,真是让她恼火。她狠狠瞧了抱琴一眼,平日里觉得这丫头难得的伶俐,这功夫怎么就说不过一个小丫头了?

偏生满腹的怒火又没地方发泄,还要笑脸相对,这滋味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四妹妹不过是去了一趟田庄,回来之后怎么就大变样了?都说人要是去鬼门关一趟就会大彻大悟,难不成是因为她生病差点死掉的缘故?

不过即便是她性子大变,也还是个小小的庶女,何德何能竟然入了祖母的眼?论资排辈,论琴棋书画,论模样行事,怎么论都该是自己才对!玉仪捏着茶杯的手不由自主的使劲,骨节泛白。

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情,刚想要说话,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

夏荷打外面进来,先给两位姑娘见礼,然后回道:“姑娘,刘嬷嬷的大儿媳妇带着自个儿子来了。她们在外面嚷着要见姑娘,还哭天抹泪跪着不肯起来。”

封氏办事就是麻利,很快把事情查个一清二楚,追回了不少属于幼仪的金银首饰。那个金璎珞被赎了回来,还有一对耳环和一个小戒指被田庄上的刘二赌钱输了,无从找寻。

刘嬷嬷在庄子上拿金银首饰打赏下人不假,却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大部分都被她送到当铺换了银子贴补家用。还有一个缠枝花样的镯子,就戴在她小儿媳妇儿手腕上。钱嬷嬷带人去她家里搜查,正好人赃俱获。

人证、物证俱全,刘嬷嬷想辩解都辩解不了,她只有求饶。封氏念在她是府中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见东西都追回来差不多,就从轻发落。不过赎回首饰的银子得刘嬷嬷出,她只好回去卖房子卖地,又把家里的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即便这样还是不够,还在亲戚家里借了不少。

本来是富足日子,一下子落败还成了众人唾弃的对象。一家人搬到城北贫民窟租了一间小偏房,一整日见不到阳光的那种,湿气重地方窄小屋顶又漏。刘嬷嬷被老伴、儿子、儿媳妇埋怨,病倒在家里无人问津。想当初她把真金白银拿回家的时候,全家人都欢天喜地,尤其是儿媳妇花的比谁都多,这会却把错都归到她一个人身上,让她生气窝火又悔不当初。

这一病来势汹汹,很快就不省人事。刘嬷嬷病成这样不仅没有人给寻医问药,儿媳妇还坐在一旁指着鼻子痛骂,刘嬷嬷好容易醒过来听了两句又被气晕死过去。

光坐在家里骂人也不是办法,大儿媳妇不知道从谁那里得了主意,带着刚刚两岁的儿子进府求幼仪来了。本来府中看门的婆子不让她进,她好说歹说,给了点好处,又说四姑娘必定念及奶娘的恩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想起婆婆来,到时候会再进府侍候,守门的婆子这才放行。

她进了内院,直奔冬苑,被丫头们拦下就带着孩子跪在廊下痛哭。她听婆婆说起过四姑娘,是个性子软弱好拿捏又心软念旧情的人。这次太太动怒,四姑娘还替婆婆说情来着。这一趟就算是再不济,也能弄些银子回去度日。

一想到这些,她哭得越发使劲,还悄悄在儿子大腿根上狠狠拧了一把。

“哇!”那孩子刚刚还在探头探脑的四下里张望,突然感觉大腿疼,张大嘴巴嚎起来,声音大的直震耳朵。

屋子里的玉仪正在暗暗气恼,听见这般吵闹越发的心里烦。

“二门怎么什么人都敢往里面放?”她本想让人直接拉出去,可转念又站起来,“四妹妹喝了药好生歇着,我去把她打发了。”正好没地方出气,倒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本来以刘嬷嬷的罪过,足以绑了扭送到官府。可封氏念及她多年的辛苦,到底是留了些情面。她们家不知道感恩,还敢找上门来,这就怨不得旁人了。

玉仪带着丫头出去,那媳妇儿瞥见屋子里出来一位姑娘,也不等看清就扑上来。她攥住玉仪的脚脖子,边哭边喊道:“四姑娘救命啊,我婆婆快要不行了!念在她奶过姑娘一场的份上,请姑娘发发慈悲救救她!”

“这里又没有大夫,怎么救你婆婆的命?”玉仪嫌弃地低下头瞧了一眼,想要挣脱无奈两只脚都被紧紧攥住。方才没能好好表现的抱琴见状忙过去,毫不客气的照着她的胸口使劲踢了过去。

她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结果,半点防备都没有。胸口猛地一疼,感觉嗓眼发甜,她的双手不由得松开。玉仪赶紧往旁边走了两步,夏荷忙从屋子里拿了厚厚的垫子出来放在廊下的台阶上。玉仪坐下,看着刘氏嘴角有血丝,脸上半点怜惜都没有。

“四姑娘有病在身,刚喝了药躺着,你就在这里哭丧。”夏荷指着刘氏骂着,“若是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杀你全家都不足补偿。”

四姑娘在屋子里躺着,那么出来的姑娘是谁?刘氏这才细细打量,觉得眼前的这位姑娘比四姑娘年长,浑身的气度也不凡。

“这样直勾勾盯着大姑娘,真是无礼!”抱琴骂着。

刘氏听了赶忙垂下头,心里有些忐忑起来。她虽没见过玉仪,也不曾打过交道,却没少听婆婆私底下提及。这位金府嫡姑娘可是极其厉害,就连太太都跟她商量事情。小小年纪便开始学着打理家事,这一二年帮着太太看账本打理陪嫁铺子。在这样的人物面前,刘氏那点小心思自然是昭然若揭。

今个儿这一趟似乎讨不到任何好处,刘氏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可使了银子才进来,又挨了窝心脚,不能就这样回去!

“大姑娘好,我是刘嬷嬷的儿媳妇。”她忍住疼痛重新跪好。

旁边的小孩子还不懂事,被母亲拧了一下觉得疼了放声痛哭。这功夫看见有漂亮姐姐出来,踢了母亲一脚,他被吓傻哭声也止了。刘氏一把拽过发呆的儿子,按着他的脑袋就往地上杵。

“快点给大姑娘磕头,只有大姑娘才能救你祖母!”小孩子冷不丁被掐住后脖颈子往地下按,有些惊恐又有些好奇。

他拼命挣扎,抬着头瞧着玉仪,脑袋撞到石头地面,他又疼得大哭起来。本来哭花的脸越发像小花猫,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他再用袖子一抿,恶心的玉仪直想吐。

玉仪侧过脸,刘氏带着儿子磕了十几个头,见没有人阻止只好自己停下来。刘氏还将就,那孩子的额头却鼓起一个大包,后脖颈子也被掐出淤青,闭着眼睛使劲哭起来。

真是闹腾死了!玉仪的耳朵根子都被弄疼了,一向端庄淡定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这功夫她后悔了,早该让人直接撵了出去,跟这起粗鄙不堪的下等人接触只能是自贬身价。她觉得自己被幼仪给气糊涂了,竟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可事情她已经接下,只能处理掉!

她厌恶的瞧了孩子两眼,又朝着抱琴使了个眼色。抱琴立即明白主子的意思,忙拿来些点心哄那孩子。小孩子都是记吃不记打的,见有香甜的果子吃便不哭了。抱琴把他带到一旁,让小丫头照看一眼。

没了小孩子哭,玉仪觉得脑袋轻快多了。她看看一直跪在地上的刘氏,叹口气说道:“四妹妹为人最是善良,在太太跟前没少替刘嬷嬷说情。只是你婆婆的所作所为让人气愤,若是送到官府就别想出来了,就是你们家人也会跟着受连累。太太念在四妹妹的情面上已经放你们一马,你还想讨恩德,真是得寸进尺!”

刘氏自然知道玉仪不是唬她,这些年连四姑娘月钱带金银首饰,她婆婆没少往家里拾掇,前前后后加起来没有一千两也有九百两。真要进了官府,肯定要下大狱,婆婆年岁不小,吃不了里面的苦,这要是一进去恐怕就会死在里面。眼下封氏不过是追回那些首饰,月钱还没细算,要是再追究,她们可真是走投无路只有卖儿卖女了。

本来她想着四姑娘年幼好唬,却没料到会碰到大姑娘这位太岁,她心里想着这趟是白来了。

“不过四妹妹一直放心不下刘嬷嬷,到底是十多年的主仆情分。”玉仪话锋一转,刘氏闻听登时来了精神,“四妹妹病着不好,也是心里记挂着刘嬷嬷的缘故。若是刘嬷嬷好,她的心病自然就好了。为了给四妹妹积福,我愿意出二十两银子。”说完让抱琴拿银子来。

原本刘氏已经不抱希望,可眼下却一下子赏了二十两,她喜出望外一个劲的磕头谢恩。她瞥见自己儿子在旁边正狼吞虎咽的吃点心,一把又扯过来。

玉仪忙摆手,“别折腾孩子了,快点出去给你婆婆请大夫吧。”她实在是不想看见这个脏兮兮的孩子,不想听他狼哭鬼嚎的动静。

刘氏听了只好打消了按住儿子脑袋磕头的念头,又说了些奉承话这才屁颠屁颠的走了。

玉仪看见她们母子离去,这才又回了屋子。幼仪一直站在窗口,把外面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大姐姐还是这样心善,以德报怨实属不易。”她一副自叹不如的样子。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惦记奶娘,也算是替你了了一段心事。你对刘嬷嬷是仁至义尽,往后她是死是活都跟咱们无关。这事即便是到了天边,谁都说不出咱们半个不字。”

幼仪点点头,无奈的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两姐妹继续话家常,说来说去,玉仪把话题扯到青岩寺赏枫叶上,幼仪听见心下一动面上却没有表露。

☆、第六十一回 药有问题

玉仪这趟来是为了解开心中的一个疑问,可先是替幼仪尝药,后又帮着处理刘嬷嬷儿媳妇的事情,弄得她心情极其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