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嘴里还念着不可能,北淮是皇上布置在都中附近镇守四方所用的精兵,兵力之强甚至超过武陵大营,二皇子怎么会有北淮的兵符,除非是皇上亲自给他。
皇后在一旁听着,哼笑一声:“你父皇果然更属意她。”
摆在三皇子面前是两难的境地,如果继续留在都中,就算冯将军赶来也难敌北淮如此大的兵力,或者向西南方向退去,可与西南的兵士夹击武陵大营,但那样未免有败逃之相。
皇后正颜道:“继续留在都中只有死路一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三皇子的手要把桌角掰下来似的,连手腕的青筋也暴起:“这次是我不得已退让,只盼六皇弟能顺利告知南鸦王起兵。”
慕从锦的办法果然奏效,三个人顺利到了西南出山的地方,再往南走就是南鸦族的范围。
自从和南鸦族打得彼此心力交瘁而和谈后,两国就以山为界,互不相干。
出山口外全是南鸦族的守卫,慕从锦以皇子腰牌为证放能通行,但只允许有品阶的三人入内,跟着慕从锦来的侍卫都被拒在山内。
花逸文不同意:“一个侍卫都不带,万一他们耍诈怎么办?”
慕从锦倒说:“到了人家地盘,就是我们把几百侍卫都带上又能怎样?外面是几十万南鸦族人,怕的话你干脆也在这里等。”
花逸文挺了挺自己瘦削的身体:“谁怕了,走,我打头阵。”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如果说生活在沙漠绿洲的夷族人还有几分温顺可爱的样子,生活在苦寒之地的南鸦族人就是活脱脱的残暴种群,他们身材普遍更高大,为了御寒,一个个都吃得膀大腰圆,看起来还处于落后的图腾崇拜阶段,脸上擦着黑漆漆的油彩,凶神恶煞的样子。
前面由南鸦族哨兵指引着,三个人骑马跟在后面,因出山口算是最温暖的地方,南鸦王的住所离得并不远。
一路上,钱珞瑾看得心惊胆战,不愧是大风雪中和野兽抢肉吃的战斗民族,无论男女老少手里都少不了长矛和弯刀,就算小孩子手里也常拿着劈斧之类的凶器,充分贯彻了种族气质要从娃娃抓起的原则。钱珞瑾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不和周围的南鸦族人有接触,总觉得他们就算突然发狂砍过来也不稀奇。
南鸦族人多住在兽皮拼接缝制的帐篷里,唯有南鸦王住在改造过的山洞里,不管哪里的皇帝都一样,最好的东西当然留给自己。
到了洞口,哨兵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南鸦族语。
慕从锦从马背上跳下去,回头对钱珞瑾和花逸文说:“让我们下马。”
花逸文满脸崇拜:“从锦,你还懂南鸦族的语言?”
“猜的。”
慕从锦的猜测很正确,三个人都下马之后,哨兵单手贴在胸前鞠了一躬,和洞口拿铁锤的南鸦士兵又呜里呱啦说了几句,领着三人朝山洞里面走去。
石壁上挂着各种野兽被砍下的兽头,钱珞瑾快走两步,牵住慕从锦的手指,慕从锦微微侧头,看见钱珞瑾脸上害怕的表情,手掌用力紧紧抓着钱珞瑾的手。
花逸文在后面看得真切:“从锦,我也怕,你也牵牵我呗?”
“花表舅,你要是不开口说话还能算是一表人才。”
“哈,外甥女此言差矣,我这叫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是啊,你一说话就吓人。”
花逸文和钱珞瑾两人斗着嘴,倒也让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不少,一直走到山洞半深的地方,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台,石台上一把青铜百兽椅,别看南鸦族活得粗糙,没有陶瓷和木艺,在青铜器方面的造诣却比关中还要高超,这把百兽王椅纹路复杂且非常宽大,真不知是怎么浇筑出来的。
也可能是因为椅子上坐的是一名女子,才显得王椅格外巨大。
那女子年轻美貌,头上戴着整只狼头挖空缝制的帽子,脖子上挂着一串鸦嘴项链,双颊以黑色油墨绘制了些许的图腾纹路,更显得她整个人有一种诡异又夺目的光彩。
连慕从锦也不知这女子是谁,三皇子只告诉他南鸦王是个高大强壮的年轻男子,显然眼前女子首先连性别都不符合,他们是关中皇室之人,南鸦王当然应亲自接见,派个女人来是什么意思?这女人又是什么来路?
慕从锦左右看了看,周围只站了些南鸦族的侍女和侍卫,并没有负责翻译的史官。
兽王椅上的女人先开口说话:“王子不必看了,我深慕关中文化,看过许多关中的书籍,因此习得关中语言,不需要别人传语译言。”
原来是个会“普通话”的,那就好交流多了。
慕从锦道:“在下代三皇子而来,有要事和南鸦王相谈,还请通报。”
“吾是南鸦王的妹妹,王兄病重,不便见客,有什么话,和吾说也一样。”
“此事兹事体大,只能与南鸦王亲谈,见谅。”
自称南鸦王妹的人上下打量着慕从锦,端详片刻,开口说:“好吧,你随吾来,另外两个就不必跟着,王兄养病不宜吵闹。”
“慕从锦?”钱珞瑾仍拽着慕从锦的手不放开,虽然在南鸦族的地盘,就算他们三个人都在一起也没有用处。
慕从锦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钱珞瑾的手背:“不会有事,你就呆在这里。”
慕从锦只身一人随着南鸦王妹从王椅后的另一条山洞继续往里走,一直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是一个不知谁人下榻的房间,有宽敞的兽骨做成的椅子,上面盖着整张白虎的毛皮。
南鸦王妹伸手请道:“坐。”
慕从锦一言不发,走过去坐下,和南鸦王妹彼此对视,终于,还是说出心中疑惑:“你到底是谁?”
“吾说了过了,吾是南鸦王的妹妹,何须多问。”
“你看过关于都中的书,我也看过关于南鸦的书,‘吾’是南鸦在王位者才能使用的自称。”
女子突然大笑起来:“是吾的疏忽,自登上这王位,连说谎的机会都少了,让公子见笑。”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吾是南鸦王的妹妹,这一点没有欺骗公子,只不过兄长已是前任南鸦王,吾才是如今掌管南鸦的女王。”
女子说着略微抬起头上的狼头,从下面翻出一块如血般鲜红的宝石额坠,那正是如同皇帝的冕旒一般的东西——南鸦王的象征。
漠北西关吹黄沙,都中之乱就像一阵狂风,连西北边疆都感觉到边连的震动,西关外的集市越来越人丁凋零,已经许久没有新的商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