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熙言寥寥用了几筷子,便说吃不下了。兀自饮着一盏犀露茶,叫靛玉一道一道的位曹婉宁讲菜。
丫鬟站在一旁布菜,一顿饭吃下来,曹婉宁硬是被这侯府中的富贵吓出了一身的虚汗。
等下人撤去碗筷盘碟,顾熙言瞅着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便屏退了左右,拉着曹婉宁的手走到里屋,坐于软塌上,又差红翡去里间,拿出一个紫檀木雕花的盒子来。
曹婉宁见左右只剩下两个贴身服侍的大丫鬟,心中觉得奇怪,“姐姐这是……”
顾熙言“嘘”了一声,又拉过曹婉宁的手,脸上带了三分愁容,“妹妹有所不知。”
“今日在府中和妹妹一见如故,原是妹妹长得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顾熙言声音里带了哽咽,像是极其悲痛,再也说不下去了。
曹婉宁压着心中狐疑,安慰道,“姐姐可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只见顾熙言眼眶微红,泪水扑簌簌的落下脸颊,紧紧握着她的手道,“罢了,罢了,我也不与妹妹打诳语了,妹妹长得不似别人,正是像我那嫡亲的妹妹!”
此话一出,曹婉宁也是瞪圆了眼。下午在宴席上她好打探了一番,只知道顾熙言出身淮阴顾氏,是顾氏长房唯一的嫡女,因此下意识狐疑道,“可我听闻,姐姐并无妹子……”
顾熙言掖了掖眼泪,“是了。我那嫡亲的妹子命苦,长到六七岁便生了一场大病,一命呜呼去了。家里长辈觉得不吉利,是一概不让往外说的,故而没几个人知道。我身为长姐,没能尽呵护之责,心中愧疚多年,每每午夜梦回,总是泪流满面。”
说罢,顾熙言又打开那紫檀木的盒子,从中取出一块成色极佳的羊脂玉锁,递给曹婉宁看。
曹婉宁接过,细细端详了几眼,果然见那玉琐的成色上了年头,边角还有些轻微的磨损。
那边儿红翡也拿了帕子来给顾熙言擦泪,一脸悲痛道,“三小姐已去了数年,悲痛伤身,主母还是节哀罢。”
那厢曹婉宁见顾熙言哭的悲痛,心中狐疑慢慢散去,今天一天,顾熙言对自己的分外热情仿佛有了解释。曹婉宁当即也做出一脸伤痛样子道,“姐姐节哀。”
顾熙言声泪俱下的哭了一阵,方才抽噎道,“幸好,如今倒是上天怜惜。”
又拉过曹婉宁的手来,言辞恳切,“定是上天见我思妹心切,才教我和妹子相见。可巧妹妹家中和二伯家是表亲,从今往后,妹妹若是不嫌弃,我便把你当做我嫡亲的妹子对待!”
此话一出,曹婉宁心头一阵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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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撒网(下)
曹婉宁忽然想起,昨日母亲从青州来信,说有几家官宦子弟上门提亲,皆是些普通的士族之家。若认了平阳侯府夫人做姐姐,自己的地位岂不是扶摇直上?!
方才亲眼见了侯府一派金尊玉贵的气象,曹婉宁心中已有了盘算——趁着平阳侯新婚感情尚不稳固,若能和顾熙言处好了关系,或是鸡犬升天嫁个高官厚禄之家,或是见缝插针凭姿色勾得平阳侯的注意。
只是,曹婉宁没想到一开始便这么顺利——自己竟然长得和顾熙言嫡亲的妹子一般相似!这真是是上天给的机缘!
她心头喜难自抑,脸上却做出唐皇之状,“姐姐快莫要说笑了!姐姐出身世家大族,又是平阳侯府的当家主母。如此金尊玉贵的身份,婉宁怎么高攀得起呢……”
顾熙言拉着曹婉宁的手,噙了抹笑意,没有当即回答。
她最佩服的便是曹婉宁这一点——无论面前的诱惑有多大,她都能稳住心神,反客为主,做出一副被动的无辜模样来。
见顾熙言迟迟不语,曹婉宁心中逐渐蔓延上几分慌乱。方才自己故作安分之态,一番客套推脱,可万一顾熙言真的就此作罢,再也不提此事,可如何是好!
曹婉宁正百爪挠心之际,只见顾熙言掖了掖眼角涌出的泪水,语气悲怆,“是我教妹妹为难了……今日与妹妹第一次相见,本想着已经足够坦诚相待,不料竟是我唐突了!”
“若是无缘与妹妹做姐妹,那便罢……”
“姐姐说的哪里的话!”曹婉宁眼珠一转,忙道,“妹妹不过是怕自己出身不高,叫外人说是高攀侯府,教姐姐徒惹闲话罢了!”
曹婉宁也红着眼眶,一脸掏心掏肺的模样:“能和姐姐嫡亲的妹子长得相似,是妹妹前世修来的福分,妹妹求之不得呢,何来唐突之说!”
顾熙言听闻此言,泪中带笑道,“有妹妹这句话,我便能安心了。”
红翡、靛玉见状,立刻跪拜在地,齐齐道,“贺喜主母,贺喜曹姑娘。”
曹婉宁受了两个大丫鬟的拜礼,不禁心花怒放,又听顾熙言道,“……既然妹妹如今在二伯爷府中小住,不妨常到侯府来玩,咱们姐妹二人也好做伴。”
曹婉宁求之不得,自然是满口应下。
两人又拉着手说了些话儿,已是月出层云。顾熙言亲自送曹婉宁坐上轿子,又依依不舍的嘱咐几句,这才让人起轿送出侯府去了。
……
平阳侯的轿夫孔武有力,训练有素,抬起轿子来分外平稳,坐在轿中竟感觉不到一丝颠簸。
曹婉宁端坐在轿中,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绽开一个得意的笑。
不过是一个病死的妹妹罢了,谁稀得长得和她像?
不过,能顶着平阳侯夫人妹妹的名义,也是风光无两,一步登天的。以后再想接近平阳侯府,真真是简单的多!
曹婉宁缓缓笑着,温婉的面容上渐渐透出一股阴毒之色——既然顾熙言喜欢,就尽管来做她的便宜姐姐吧!
……
凝园。
白玉美人榻上,顾熙言只穿了轻纱小衣,慵懒的躺着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