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西棠一路好脾气的笑,却一句话也不答。

两个人并肩往镇上走去,一路上西棠都在打电话。

她没有助理,拍戏时候没法接电话,一般有未接来电,都是找活儿的,西棠一一回过去,赵平津在一旁听了半天,起初都是在敲时间敲片子,听起来基本都是一场过的那种戏,有一处是戏份比较重的一个角色,谈钱的时候,西棠有点犹豫。

这个群头找她演过两回,有一次甚至是临时救场的戏,台词都有两三页,合作方的导演都很满意,她不是不知道剧组给的价格大概在多少,这人回扣吃得太大了。

赵平津听了两句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拿过电话:“一万。”

对方是个粗鸭嗓的男人:“什么一万?”

“黄西棠那戏。”

“你是谁?”

赵平津皱着眉头不悦地道:“我是她经纪人。”

对方在那端嗤嗤地笑:“你这经纪人也是刚出道的吧,别漫天要价了,老子还不是看她到处找戏接,我可怜她,你告诉她,有五千赶紧来,不然大把人排队等着。”

赵平津冷冷地说:“一万,废话少说。”

对方忽然咆哮起来:“一万?做你他妈的梦吧,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明星了!什么经纪人,她哪有什么经纪人,哪里来的野男人吧,一辈子红不了的臭婊子,还讨价还价的,我告诉你,就五千,我这找十个排着队任老子挑,一万,你他妈留着操你妈吧!”

赵平津脸色一点也没变。

他按灭了通话,捏住她的手机,盯着她的脸慢慢地问了一句:“那些男人都这样骂你?”

西棠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还忍不住笑了一下:“唉,这人骂脏话毫无逻辑。”

赵平津也不知那一刻的心头怒火从何而来,只望着她冷冷地说:“黄西棠,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西棠笑容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别过了头。

横店万盛街是个不夜城。

炎热的夏夜,餐厅在店门外支起了凉棚,各式各样的餐厅,酒吧,水果摊,烧烤摊子,三轮车,将街道塞得满满当当,梳旗头穿宫装的宫女在街上买菜,扛枪的鬼子在路边买烟,路边一家港式茶餐厅,常常通宵都有导演讲戏,有人在讨论剧本,有不出名的小演员在等运气。

一个充斥着虚妄和物欲的魔幻现实主义小镇。

街边偶尔可见黑色的轿车,有几个戴眼镜在男人在车窗缝隙了朝路边张望,那是长期蹲守在片场为娱乐圈操碎了心的狗仔。

要拍明星一夜情,或者跟同剧组的各种人出轨,在横店这种地方,那是太容易了,抓住一条大新闻,各种公关就疯了一样地砸钱,一夜就翻身了。

西棠神色坦然,穿一件白色的衬衣,一件蓝色工装裤子,坐在老宋烧烤油腻腻的露天桌子边上抽烟。

她至少有一点没有变,仍然喜欢穿白色衣服。

西棠丝毫没有情绪,甚至还带了点笑意:“吃什么?这里的烤羊腿不错。”

赵平津淡淡地答:“挑你喜欢吃的。”

两个人居然能心平气定地坐在一张桌子上聊天,若是以前,赵平津以前年轻时候多骄纵狷狂,说话损人特厉害,有时候吵架的时候西棠完全说不过他,小时候谁都是一颗娇嫩脆弱的小心脏,西棠一吵架就觉得委屈极了,她要么在屋子大哭大闹,要么直接摔门而去,赵平津开车出去追,然后大概是她要抱着他痛哭,一边哭一边诉说他是如何欺负她,赵平津一听这样的话就拿她没办法,只好低头道歉,哄了几句后西棠哭过也就忘了,两个人又恢复了蜜里调油的状态。

只是后来,她不再抱着他哭,而他,也不再肯低头道歉,那时候他是真的觉得,感情到头了。

她是一个自尊心多强的人,连他妈那么强硬的人都拿她没办法,如今她听了他那样的话,只是假装没有听见,只是转过头笑笑。

也许在她看来,他跟一般的恩客,并没有任何分别。

他还在乎什么,她早已经不在乎一切。

赵平津想起来白天在剧场里她挥汗如雨地自己打点着所有琐事:“你们公司没给你安排个助理什么的?”

西棠熄了烟,开始看菜单:“我还好,不用。”

赵平津忍不住问:“拍了那么多部了,依然没有机会演好一点的角色?”

西棠忽然对他刻意露出笑容:“你觉得我漂亮不漂亮?”

赵平津看着她展颜一笑的俏脸,冷漠地答:“一般般。”

西棠也丝毫不介怀,一边麻利地点宵夜,一边压低声音说:“你看看左边。”

赵平津看了一眼,几个男男女女坐在一边喝啤酒。

“看看右边。”

赵平津又看了一眼,几个女孩子坐在路边搔首弄姿。

西棠乐呵呵的说:“横店等戏演的女孩子,哪个不漂亮?科班不科班的不管,每年成千上万的女孩子进这行,那么多十七八岁的妹妹进来玩——”

她重新抽了一支烟,含蓄地笑了笑:“投资人定的主演,赵先生,行业规矩你懂的。”

她话没说完电话响,刁哥的声音洪亮地传出来:“西棠,现在有个夜戏,四点到天亮,一小时多加两百块,来不来?”

西棠望了一眼对面的赵平津:“我今晚没空啊。”

刁哥在那边仗义地吼:“这样好事我第一个找你啊。”

西棠也明白:“好咧,我这还不一直都知道大哥您照顾我么,今晚真没空儿,下次记得喊我啊,您在哪个组,我在老宋这呢,我给您打包宵夜让他们送过去?”

她一瞬间怎么满身江湖气。

赵平津看着她身不关己地谈着这个圈子最脏的一些事情,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可是这些话从黄西棠嘴里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