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愆旸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周医生。”
周蕾也点头致意:“客气。”
“元幸, 我们先回去了。”王愆旸冲元幸挥挥手。
元幸没有动,执拗地站在原地,目光留在那份x光片上。
王愆旸皱了皱眉,走到元幸身边牵起他的手,强硬地将人带走了。
回家的车上,玻璃窗紧闭,气氛低沉,两人谁都没说话,空气也一直沉默着。
元幸伸手紧紧地攥着安全带,目光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放在王愆旸身上,一错不错,固执得很。
王愆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专心开车。他一直知道元幸在看着他,也知道元幸的目的,但就是不侧头看,他怕自己看一眼就会心软。
他是最希望元幸能恢复的那个人。
他比元幸还希望他能长大。
两人的态度都十分明确,头一次这样一言不发地互相僵持着。
终于到了小区楼下的时候,王愆旸熄了车子的火,拔下钥匙,松开两人的安全带,这才直视元幸的眼睛。
元幸立即冲他眨眨眼,说:“开心先生我,我不怕做手术的,你相信我。”
王愆旸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抚在后脑勺的位置上:“我当然相信你啊小元幸,我的宝贝最勇敢了,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元幸是逐渐勇敢了起来,大步向前奔跑,他倒是像丧失了勇气一样。
元幸抿了抿唇,刚想问点什么,王愆旸就打开了车门:“小元幸下来走走吧,外面挺好看。”
小区里种植的满是法国梧桐,此时正逢落叶时节,风一过,金灿灿的叶子从天而降,盖在五颜六色的石子路上。
“咔嚓”一声,元幸踩碎了一片碎叶。
两人并排走在脚下的金黄色上,又回到了刚刚在车上的状态。
元幸捏着一片梧桐的叶柄,在指尖里轻轻旋转了几下,轻轻吹一口气,那片金黄的叶子顺着气流就飞了出去,最后在翩翩的舞蹈中又落到了地上。
王愆旸在看他玩了好几片叶子后,终于开口:“元幸。”
“开心先生。”元幸也看着他。
王愆旸很明白元幸的意思,所以他打算直接挑明了说出自己的顾虑:“周医生说,脑补手术的风险很高,而且国内的技术也不甚成熟。如果手术失败的话,你可能会什么都记不得……”
“不记得所有人,包括我。”
话到最后一句,王愆旸的语气里带了带哀叹和害怕。
元幸没说话,王愆旸则继续说:“而且做手术很疼的你知道吗?要用手术刀你脑袋上开个大洞。且不说你会忘掉所有人,单从这个方面,我就舍不得你去做手术。”
“而且你不像他们那样,没有沟通和自理的能力,你能照顾自己,你也能很好地和旁人交流……你比他们都好。而且周医生说,就算不做手术你也是可以恢复的,万一没过多久你就好了呢?”
一路上,王愆旸踩碎了多少梧桐叶就说了多少句话。
“我们在一起也快一年了,我赚钱养家,你就慢慢学习,总会等到那么一天的……现在这样不好吗?”
他真的是没有元幸勇敢,那份爱和担心缠住了他一直以来的意愿,他宁可保持现状,也不想去撞那么一星半点的运气。
就算是0.0001%的风险,那也是满盘皆输。
元幸将那些都听到了心里,但两人终究考虑的层面不同。
于他而言,不论的痛苦还有美好他都经历过了。现在的元幸已经不是那个容易满足的人了,他有目标,有理想。
也有那个他想去学会爱的人。
这个人就站在他面前。
元幸停下了脚步,抬头道:“开心先生,你说的这些我,我都不害怕的。”
“我就怕我一直一直,一直到到了都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这三个“一直”,不知道是元幸因为口吃而重复,还是刻意重复。总之他的意愿,已经十分明确和坚决了。
风过,头顶树叶沙沙作响,王愆旸有一秒的愣怔和动摇。
最终在漫天的落叶里,王愆旸弯下腰伸手抱住了他的小星星,但并未表明自己的态度。
今天的晚饭吃的早,不到七点就解决了,王愆旸刷过碗后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小区物业那边要业主去领个东西,于是他和元幸交代了几句后就出门了。
元幸看着他关门,开车,行驶出自己的视野里,这才回到了王愆旸的卧室里。
墙上挂着几个相框,里面装裱的是元幸之前在给王愆旸过生日时写的卡纸。
元幸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不自觉就入了神,回到了王愆旸生日的那天那晚。
三月末的春夜里开着惊喜花,小星星给开心先生过了生日,唱了生日歌。第一次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第一次得到了脸颊上的吻,也是第一次他主动亲吻开心先生。
元幸想着想着,手不自觉地就摸到了自己的脸颊上,轻轻点了一下。
九个相框一字排开,元幸一个一个地看过去,轻声默念着自己曾经写下的感情。
其中重复最多的是“在一起”这三个字,因为当时他写了很多句想和开心先生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