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定眼一看,赫然发现秀秀手里的花竟都是红如火的曼珠沙华。她霎时变了脸色,很是认真的问道:“这都是哪里来的?客栈周围可没有这个花的!”
“这个是一个客人给秀秀的。”秀秀眨巴着眼睛乖巧的答道,“他笨的找不到路,我给他指了一下路,他就说用这个给我做谢礼。”
“客人?”青衣沉吟片刻,想了想就道,“拿去扔了吧,这种花吃不得呢。”
“啊,扔了吗?”秀秀有些舍不得的看了看手里的曼珠沙华,扭捏了几下后巴巴道,“可是很好看啊!不能吃我们插起来看好不好?就放在秀秀的房里。”
青衣不觉有些头疼,若是寻常的花,她自然是愿意让秀秀留下的,只是这是曼珠沙华,前几日那名叫姗姗的小娘子可就不是被这花的香气引得出现了幻觉么?秀秀年纪又小,也不知这花对她影响大不大。
未等她再开口劝说,一直在柜台后旁观的姗姗突然出声道:“这些花甚美,若是生在枝头,也就由着它们去了,可惜如今已经被折下来了,不过两三日就会枯萎了,实在是可怜。”
“你既喜欢,不如送给你了。”青衣淡笑道,“想来你现在也不会受它的香气所惑了。”
姗姗但笑不语的看着秀秀,见秀秀噘着嘴将曼珠沙华往身后藏,她就笑着摸出一块手绢道:“女娃娃,我拿这个跟你换好不好?”
秀秀探头看了看,见姗姗手里的手帕上栩栩如生的绣了两只色彩鲜明的水鸭子,十分之好看,就有些心动起来。
花花草草什么的,除了吃,秀秀并没有特别喜欢,跟那个手绢比起来,她觉得手绢更好。
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用一把曼珠沙华换了那块手帕。
拿到了手帕,秀秀又乐颠颠的跟青衣卖弄起来,青衣笑着告诉她,这上头不是水鸭子而是鸳鸯,秀秀只连声抱怨鸳鸯不好记,仍是自顾自的口称水鸭子。
青衣一面笑,一面分神去看姗姗,见姗姗捧着那把曼珠沙华翩翩的回房去了,她这才收回了视线。
不曾想不过是一把曼珠沙华,那些个凡人竟如同得了什么稀罕东西一般,皆都窝在房里不出来了。
过了两日,他们这才神色憔悴的走出房间来,且个个神情萎靡,仿佛数日不曾好眠过一般。
青衣瞧着他们的脸色有些不祥的预感,但深究一番,又不知是哪里不对。
恰巧当日秀秀又捧了一束曼珠沙华进来,一问又是同一个客人送的,这回那客人就在大堂,青衣顺着秀秀所指的方向一看,就看只看到一个一尺来高的毛怪物。
青衣先是诧异,紧跟着又反应过来,怕是那客人化形后就是如此。只是看着对方那蓬乱如野猪,长如火鼠一般的毛发,青衣当真是看不清对方到底是什么样子,一眼看去,不过是团乱毛罢了。
那毛怪物只是在大堂里转悠了一圈,然后什么也没吃,什么也没喝的走了。
当夜,客栈里一切如常,唯有那些个小娘子的哭声仍是扰人,且当晚尤其吵闹,间或有争执之声。
及至天亮,青衣梳洗出房门后,才发现出了大事。
那屋子的小娘子全都不见了!
“昨夜客栈的大门按时关闭了。”东桥郑重其事的禀告道,“因伙计们里多有凡人,为完全起见,我临到打烊前,还到处查看了一番,确认那群小娘子都已经回房了。到了子时,我和素兮小娘子关闭大门后就回房了,直到今早才开的门。”
“她们是半夜里出去的。”黑三郎捻着一枝被踩烂了的曼珠沙华进门道,“我已经看过了,是有人从外头挖了一个洞进来了,带着那群小娘子出去后又把洞封住了,这些曼珠沙华都在墙角处散着,看着外头的痕迹,那群小娘子怕都是自愿跟着走的。”
“会是什么人呢?”青衣不由纳闷道,“她们来此地并不曾结识客栈伙计以外的人物,能叫她们自愿跟着走的人着实是想不出来。”
边上的两个男子忙不迭点头道:“我们时常一处,确实并不曾和伙计们以外的人说过话,便是有搭话的客人,我们也并不曾深交,想来定是妖怪用术法迷住了她们的心窍吧?青衣小娘子,还请务必救她们回来,她们都是可怜人。”
青衣才要开口,边上的黑三郎就已沉声道:“不用我们专门出去找了,看,她们已经回来了。”
☆、179| 5.20
众人忙抬头去看,只见率先进门便是那位名叫姗姗的小娘子。
姗姗看起来脸色稍嫌憔悴,且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自一进门,她便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去了。
随后进来的小娘子就显得精神的多了,她们三五成群的簇拥着一人涌进了大门。
被围在中间的女子模样姝丽,身形高挑,神情冰冷麻木。当看到伫立在一边的青衣等人之时,她甚至还恭敬的礼了一礼,方才脚步轻缓的朝柜台走去。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围着她的小娘子们霎时都露出了惊诧的神情,她们茫茫然的回头相互对视一眼,半响才收敛了神情,复又跟了上去。
青衣不自觉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来,她总觉得方才对他们行礼的那个小娘子有些清冷过头了。
余下的人见她们并无大碍,又没抓到拐了她们出去的夜贼,便都以为是她们自个儿好奇心太盛,所以挖了个洞出去玩儿去了。于是也皆做鸟兽散,各顾各的去了。
黑三郎但笑不语的拉着青衣在一边坐下,每每青衣欲开口问个明白,他便笑嘻嘻道:“你且等着吧,我已经知道是谁弄出来的事情了。只不过那都是她们两厢情愿的事情,我们并无立场插手。”
青衣眨了眨眼睛,迟疑道:“我只是奇怪,只不过是一夜功夫,那个神情冰冷的小娘子就仿佛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已经去了心病了,所以看着有些变化。这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回看到。”黑三郎饶有趣味的看着柜台道,“看着还挺新鲜的。”
青衣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末了又觉得无从问起,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谁知没过多久之后,那群闲着无事的小娘子又成群结队的出去了。这回她们倒是光明正大的从大门出去了,在座的客人们醉眼迷蒙的看着一群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们翩翩然从身边经过,兼之又嗅见她们身上凡人的气息,一时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哎,小娘子们这都是要去哪里啊?”妖怪们腆着脸拉住小娘子们的手调戏道,“若是不着急,先帮我们倒杯酒呗!”
被拉住了手的小娘子们或羞或怒,皆都用力甩开了对方的手疾奔起来。不曾想那些个被拒绝的妖怪客人们反倒更兴奋起来,他们一面继续往自己嘴里倒酒,一面互相笑道:“凡人的皮肉果然香嫩些,闻着怪馋的!”
这场景何其眼熟,青衣坐在黑三郎身边,瞧着妖怪们在大堂中肆无忌惮的谈论凡人血肉如何鲜美甘甜,便不自觉冷了一张脸。
曾几何时,客栈里的凡人伙计们也是这般的被调戏觊觎,如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往昔的人就只剩了她一个。
一身红衣的素兮身如飞燕般的从她眼前快速掠过,客人们对她视而不见,然后又露出垂涎的神情,就那么直勾勾的望着柜台不放。
最近客栈少有凡人光顾,偶然来几个,还都是惜命的谨慎人物,妖怪们许久未曾享用美味的夜宵,如今正是馋的紧。
青衣是黑三郎那个煞星的新妇,已然是动不得了,但这些个小娘子却是还有可能吃进嘴里的。谁不知道胡姬除了青衣,再不曾对其他凡人上心了,如今她一气儿送了这么多美人儿来,不是变相的让他们吃么?
这样一想,众妖皆都两眼直冒精光,更有甚者,已经悄悄地起身跟在那群小娘子身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