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还太小了,刚去幼儿园的时候,回来总爱问爸爸,之后大了反而不问了。好长一阵子没有面对这种问题,如今这么冷不防问起来,骆十佳倒有些措手不及。
想了许久,骆十佳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他姓沈。”
骆十佳的回答让一贯很温和的孩子也有点生气于她的敷衍:“我知道!我也姓沈!”
“唔……”骆十佳平静地回想着很久以前的人和事。最后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傻瓜……”
“顶天地里的都是英雄,哪有傻瓜?妈妈你怎么这样?”
骆十佳一只手扶着方向盘,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狡黠看了一眼儿子:“我已经回答了,而且没有生气。所以,你到底还吃不吃哈根达斯?”
“哼。”沈止小朋友嘴巴翘得老高,半天没说话,就在骆十佳以为他真不吃的时候,他突然瓮声瓮气说了一句:“我要吃酸奶味的。”
红灯停车,骆十佳微笑着转过头看着儿子的脸,有那么几秒有些恍惚。
感谢上天,在她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将这个孩子送来了她的世界。这几年她能活得这样生机勃勃无怨无尤,全是因为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她粗糙命运里唯一的一笔细腻。是她这一生,唯一一次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
她不贪心,能得到这一切,她已经知足了。
……
出差之前,骆十佳只知那姓刘的老总是要去宁夏,却不想从银川下了飞机,来接机的司机就一路将他们带到了柴河县的方向。
一别五年,这座城市变化很大,像整个国家所有的城市一样。这里也得到了很好的发展,只是有些东西始终没有改变。
刘总和秘书之前来过这里,所以自然没多兴奋。至于骆十佳,她一路都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盯着窗外。
刘总的秘书是个聪慧过人的女子,一眼就看出了骆十佳的不同寻常。
“骆律师来过这里?”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骆十佳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五年前来过。”
“变化很大吧。当年发展挺落后的,如今一个旅游区规划过来,度假村一建,带动了好大一片地方。”
“挺好的。”虽然很多东西物是人非,但一切总归是比从前更好。
车开了几个小时,终于从银川到了柴河县。
这里变化很大,从前那些难走的路如今都改建成了国道,倒是一路通畅。
他们的飞机晚了一些,到柴河县的时候,时间就已经不早了,一刻不能休息,直接就去和别人公司谈合同了。
约定见面的地方仍是从前柴河县那个投资6000万建成的酒店。只是如今这酒店已经易了主,装潢风格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进去之前,刘总的秘书私下对骆十佳说:“这个公司的老板吧,也是个奇人。本来在这柴河县挖矿出了事,结果因祸得福,在挖人的时候,探到了一处丰富的煤层,后来就发财了,得了钱他就接手了之前一个大老板建了一半的度假村。国家规划天然林保护区的时候,他的度假村被规划在保护区里头去了,一起建了个大旅游区,一下子身价百倍。如今这柴河县能买的生意都被他买得差不多了。喏,”秘书指了指酒店:“就连这酒店,他也买了。”
秘书是个健谈的人,大约真是对这个老板有几分佩服,一开头就有收不住的势头。她还在喋喋阐述着这个老板的传奇,一旁的骆十佳却已经听不下去。
从踏入柴河县就隐隐有种奇特的预感,如今这种预感愈发强烈。耳边突然一阵耳鸣,秘书的声音仿佛化作嗡嗡之声响个不停。
她的头皮、后背,手心都不约而同地出起了冷汗,脚下意识要往相反的方向走。谁知她刚踏出两步,就被秘书拉了回来。
“这边——”秘书热情地推开了顶级包间的大门,言笑晏晏地介绍:“这个传奇的老板姓沈,沈老板。”
……
☆、第六十八章
度假村规模发展大了,来谈投资合作的人就多了。 沈巡这几年生意上事情多,很多人也懒得见,大部分都是秘书在应付。这次来谈项目的老板来自海城,诚意十足,之前可算三顾茅庐,把沈巡的秘书和几个主要经理都给感动了。这才引荐到沈巡这里,得以一见。
沈巡为了这事在西安没待几天,就回了柴河。他前脚刚到公司,后脚韩东的电话就打来了。
一接通就是一通埋怨:“说好了婚礼结束玩几天再走,你他/妈就赶着走了,义气俩字咋写你都忘了吧!”
司机把沈巡带到酒店,恭恭敬敬地准备给他开车门,他挥了挥手,自己把车门打开。这几年他虽做了一些标准配置,但仍习惯凡是亲力亲为。
“我这不是有笔生意要谈么。”沈巡虽被抱怨,但还是陪着笑脸。
“挣那么多钱干什么?你现在这样快活吗?我怎么觉得你以前穷着倒是快活得很!”
韩东直来直去,话是随口一说,说者无意,沈巡却是听者有心。他怔楞了两秒,自嘲回答:“除了挣钱,一无是处。”
韩东因为沈巡的话陷入沉默,许久才说:“找个女人吧。“
沈巡笑:“一结婚就开始催我了?”
“你……”韩东小心翼翼地问:“你后来……找过她吗?”
不必说名字。大家都明白是在说谁。
“中国那么大,她有心躲,上哪里找?”
回应沈巡的,是韩东一声长长的叹息。
五年前,长治的案子因为证据不足,嫌疑人被释放。长安当下几乎疯了,提着刀就上门了,要手刃仇人。最后是韩东去把人给拦了下来。
为了给长治讨回一个公道,沈巡离开了尚在恢复期的孩子,甚至错过了去找骆十佳的最佳时机,回到了中平村的矿井。全力投入挖掘遗体的工作中。
不知是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矿井所在的山头在几场开春暴雨中遭遇山体滑坡。别说挖掘遗体了,连矿洞的原本的挖掘点也被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