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说是遇到不明生物,被团灭的;
还有说像水里炸囦一样,地下忽然炸开的。
易飒觉得最后一条可信度较高,因为据最早赶到现场的丁长盛说,姜骏坐的车子被掀翻扭曲,人也昏死过去。
还因为她仅存的印象里,当时是有东西从天而降,重重落在车顶,把顶盖都砸凹了,然后车窗外探下一只手骨,像是剥去了血肉。
也许是人被炸飞,皮肉都被炸没了呢?
后来,她在西宁的江河招待所里醒过来,高烧刚退,整个人有点木木傻傻。
姜孝广喂她吃梨水罐头,很委婉地告诉她“爸爸和姐姐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问:“那小姜哥哥呢?”
姜孝广说,小姜哥哥受伤住院了,等伤养好了,再带她玩。
易飒就恨上了,她年纪小,没有是非,只有好恶,还带“我觉得怪你就怪你”的偏激。
你把我家的人带走的,他们不回来了,你反而没事,凭什么?坏蛋!
怪了他很多年,直到真的长大成人,知道很多事情没人该扛责任。
非要较真的话,可能就是命吧。
但“命”也真是捉摸不透,它在一个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又把姜骏带走了。
***
易飒叹了口气,过去关窗。
这窗口没格挡,人可以爬进爬出,听说最后见到姜骏的人是姜孝广:自助午餐时,他见姜骏没下去吃饭,就上来敲门找他,姜骏说,晚上就要开金汤了,有点烦躁,吃不下东西,想睡个觉,休息会。
那之后,水鬼陆续回房,有人专门在走廊里把守,就怕扰了他们清静。
所以,姜骏应该是下午出事的,房间里没有发生打斗,毕竟周围住的都是水鬼,有什么大的动静,早听见了。
最合理的推测是:他趁着甲板上没人时,自己从窗户里爬了出去。
爬出去干什么呢?是去见谁?
易飒向窗外探身,左右看看,又往下看……
就在这个时候,脑子里忽然火花一闪。
她想起来了,为什么自己老觉得厨房的那个小师傅很熟悉。
因为曾经,在浮村的时候,也有人朝她挥手道别,当时,她就是这样的视角,爬上爬梯,低头去看。
那人一脸的惊喜和满足,像是送她远行,挥个不停,跟今晚上,那个小师傅送她离开时,如出一辙。
易飒呼吸忽然急促,她握住窗框,闭上眼睛,脑子里迅速过着画面。
两个人。
年纪……相符。
体型一致,都是个子挺高,偏瘦,皮肤偏白。
挥手的姿势,脸上的笑,还有眼睛里满溢的喜悦……
她其实没正眼打量过他,那块疤太显眼,盯着别人的缺陷看,太过失礼,所以她总是一瞥而过。
但是细想想,一切忽然有了解释。
他那些近乎笨拙的殷勤,那些被她呛了之后从不着恼的小心翼翼,不是有心机的讨好,而是因为,他知道她是谁,也对她一直怀着感激。
他是宗杭。
***
易飒走了之后,宗杭盯着她的汤碗看。
真可惜,他现在没手机,不然真应该拍下来,多有纪念意义:他给易飒做的第一顿饭,亲手做的,还没放盐。
亏得她没想入非非要吃什么大餐,他的厨艺,顶天也就是煮个面了。
他端起汤碗,正准备搁到水池里,门又开了。
宗杭喜道:“你……”
后半句话咽回去了。
不是易飒去而折返。
门开处,丁碛迎着光站着,身形如一尊铁塔,背后是漆黑的走廊。
宗杭的后背泛起凉意,警惕地盯着他看:“你有事吗?”
丁碛反手掩上门,不动声色地把插销推上,然后一步一步向里走,目光四下逡巡:“有点饿了,有吃的吗?”
宗杭后退一步,下意识跟他保持距离:“没有,下班了,我们不做饭了。”
丁碛哦了一声,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宗杭:“你是那个……张有合的替工,怎么称呼你?”
宗杭犹豫了一下:“龙……龙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