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有人不是羡慕陈玉林夫妻么?我进铺子的时候,看到陈玉林喂绣云吃饺子,现在我喂你吃饭。”朱翊深夹了几口菜到碗里,真的端起来喂她。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喂我吃饭,像什么样子……我要自己吃。”若澄不肯就范,执意要下去,他的怀里滚烫,她根本没办法安心吃饭。
朱翊深只能放开她,看她坐在旁边,把刚才的碗推过去:“多吃点。太瘦了。”
她年纪小,又这么瘦,将来生孩子的时候,只怕要吃些苦头。朱翊深本来也不想这么早就让她怀孕,可是按照两人现在同房的频率,怀孕的机会还是很大。他又舍不得让她吃那些汤药,怕伤了她的身子。
他上辈子只顾忙于政事,而且觉得自己春秋鼎盛,不需要太早考虑子嗣的问题,所以极其有限的次数里,还都让李怀恩准备汤药。到了后来,他意识到皇帝没有继承人不行,但后宫之中明争暗斗不断,大概汤药也伤了她们的身子,一直没有后妃怀孕的消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他心里的遗憾。
若澄见他失神,夹了一块烧鸽子的翅膀给他:“你也多吃些,打仗回来,人都瘦多了。我听说接替你的李将军还没从开平卫回来?战事不是结束了吗?”
朱翊深回过神来,淡淡地说道:“应该快了。”
第86章
叶明修和苏奉英回到家,一路上叶明修都不说话。苏奉英让青芜把闲杂人等都带出去, 一下子扯住叶明修的袖子。
“大人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
叶明修目视前方, 口气平静:“你都听见了。那户人家原本与我定亲, 但是已经退亲了。今日在街上只是偶遇。”
“那晋王妃呢?大人与她是什么关系?”苏奉英走到叶明修的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你为何听到那妇人说他们与晋王妃有亲的时候,您不走了?”
叶明修不想跟她纠缠这些事。成亲之后, 他已经尽量把过往都放下了。但晋王妃对他有恩,一次给他钱财, 唤起他的斗志, 另一次救他于恶人之手, 否则他已经丧命。他自然没办法视她如普通女子,甚至一直想要找机会报恩。今日看她跟在晋王在一起, 虽风帽遮住了容颜, 但晋王那么生气,肯定是为她教训余氏了。
倘若晋王当时没有来,为了她的名声,他恐怕也会做些什么。但这想法, 绝对不能让苏奉英知道。
“奉英, 我与晋王妃的往事你都知道。上次你已经问过我, 我回答了, 不想再三番两次解释。”他说这些话的时候, 神情十分冷漠, 透着一种陌生人般的疏离。成亲之后, 他也很少跟她在一起,今日难得出门,原本高高兴兴的,却闹成这样回来。苏奉英也觉得委屈。
她知道自己不该纠缠,他很不喜欢这样,他是个心气很高的人,当然不希望别人抓着过往的事情不放。可是她忍不住,那个晋王妃口口声声一副很了解他的模样,她心里不是滋味。
叶明修将袖子从苏奉英的手里扯回来,头也不回地去了书房。
晚些时候,厨房备好了饭菜,青芜劝苏奉英亲自去请叶明修。苏奉英是苏家嫡女,自小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夫君是她自己选的,她也不能真的跟他置气。她知道近来东宫动作频频,听祖父的意思,皇上越发暴虐无度,经常杖责朝臣,前几日还把一个言官杖毙在午门外。
朝臣人心惶惶,太子为了消弭此事在朝中的影响,一直在做补救。然而长此以往,皇帝不得人心,下马是早晚的事情。
叶明修既然投靠了太子,自然要为皇位的事操心。她却还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他闹别扭。
她刚想起身,便有两个家丁走进来,一个手里捧着东西,另一个手里拿着请帖。
捧东西的那个人说道:“这是晋王妃送来的礼物,说是为今天的事情给大人和夫人赔不是的,还请两位不要放在心上。”
苏奉英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打开盒子,里面是个上好的青瓷笔洗,看起来不显眼,却十分名贵,应该是五代时期的器物。五代青瓷现在是很多达官显贵的人家争相收藏的珍品,因为传世的数量非常少,制作又相当精美,那个孤女倒是挺有眼光的。
今日去琉璃厂,苏奉英也是无意间发现叶明修一直在翻找瓷器,似乎对此很有兴趣。晋王妃又是投其所好了?
她几乎立刻想让那家丁把东西退回去,青芜看出来,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夫人,对方毕竟是晋王妃,不好如此。而且被大人知道了,您也不好交代。我们应该大方地把东西收下,并回赠一礼,方能显示我们府上的气度。大人马上要升六科给事中了,不能跟晋王结仇啊。”
青芜是苏奉英一手调教出来的,苏奉英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实在不喜欢晋王妃。叶明修若是看到这个瓷器,还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呢。
她正这么想着,叶明修已经来到主屋。今日在外闲逛,体力消耗大,肚子早就饿了。他看到家丁送来的东西,想起以前在族学的时候,无意间跟若澄提过,以后想要个五代时期的青瓷摆在书桌上。难得她费心挑了这么个东西送来。
他让人把东西拿到书房去,又叫阿柒去库房挑了一幅唐朝的法帖,送到晋王府去,并叮嘱阿柒转达他不会将今日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意思。他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背着苏奉英,而是大大方方的,如同平日与那些朝臣往来一样。他就是要让苏奉英知道,他与若澄之间,光明磊落,并没什么苟且的关系。
另一个家丁送来的是方府的请帖。方德安的母亲下个月七十大寿,邀请苏奉英到府上参加寿宴。据说这次方府的寿宴办得很大,几乎把京中能请到的达官显贵都请去了。
若澄和朱翊深也收到了请帖。朱翊深和方德安在军中时薄有几分交情,不能不卖对方这个面子。若澄本来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但看到朱翊深去,便自然是夫唱妇随。
转眼之间,到了十月,李青山带着大军从开平卫回来。端和帝大力封赏他,一下子提升到了前军都督签事,成为了徐邝的直系下属,官居正二品。方德安也因功迁为户部尚书,唯有在正常战役中表现最为出色的朱翊深,什么封赏都没有。朝臣对此事议论纷纷,苏濂上书为朱翊深求赏,并指出因功酬勋,是祖宗传下的规矩,否则会寒了在外征战的将士之心。可端和帝却在朝堂上,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
他是三朝老臣,历任皇帝一直都对他礼敬有加,被端和帝如此下面子,郁结在心,索性称病不朝了。
苏濂为首辅大臣,他一罢朝,朝堂上的议论之声更大,为朱翊深鸣不平的人越来越多,大有无法压制的局面。朱正熙到端和帝面前劝说:“父皇,九叔的确是立功回来的,他牵制鞑靼的主力,与巴木伦周旋数月,才能让宁夏中卫和朵颜三卫的叛乱化险为夷。与鞑靼之战的主功应该给九叔啊!李青山都能升任都督签事,为何九叔毫无封赏?苏大人说的没有错,您这种做法不仅寒了广大将士的心,更寒了皇室宗亲的心,以后还有谁会保家卫国,奋勇杀敌?这太不公平了!”
端和帝冷冷地看着他道:“朕看你是鬼迷了心窍!李青山和朱翊深能一样吗?李青山是徐邝的旧部,徐邝是你的亲舅舅!而朱翊深诡计多端,特意暗中撺掇苏濂跟朕作对,引起朝臣对朕的不满。朕若给他实权,他很快就爬到你头上去了,到时候十个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父皇,儿臣说过很多遍了。九叔根本没有那种心思,您到底如何才会相信儿臣?”朱正熙无奈道,“苏大人之所以上书,是因为实在看不惯您厚此薄彼,如此打压九叔。您从小教儿臣,要赏罚分明,怎么您自己都没有做到!好,就算九叔撇开不提,苏大人是三朝老臣,他生病了,您就不能去探试一下吗?”
“探视?苏濂自恃位高权重,敢跟朕叫板,朕没贬他官职算不错了!朱正熙,你给朕听好了。你不可能跟朱翊深和睦相处,因为当初是朕把他的……”端和帝话说到一半,刘德喜忽然从外面冲进来,说道:“皇上,皇上道长炼丹大成,您快去看看吧?”
“是吗?走。”端和帝立刻就把要说的话抛到脑后,再不理朱正熙,径自离去了。
等他走了,朱正熙站在原地,颓然地摇了摇头。父皇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从那场天雷之后,像是彻底变了个人。近来服用太多丹药,喜怒无常,根本无法理喻。再这样下去,人心失尽,江山也岌岌可危。
他坐在一旁,伸手按着额头,难道真要像母妃说的那么做吗?但忠和孝摆在他面前,他很难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这些天东宫的属臣,母妃甚至皇后,轮番对他进行规劝。可父皇毕竟是他的父皇,一直对他疼爱有加,他下不了手。
然而他身为储君,肩负江山社稷的重任,要眼睁睁地看着父皇沉迷于炼丹,将祖祖辈辈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葬送?
朱正熙只觉得煎熬,犹如烈火焚身,很难选择。
他静静坐了会儿,叫刘忠进来。
“殿下有什么吩咐?”刘忠问道。
“我要出宫去苏府探视苏大人,你准备一下。”朱正熙吩咐道。
……
整个京城都在传皇帝封赏一事,为晋王叫屈的人很多,晋王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若澄十分生气,觉得皇帝真是做得太过分了。但转念想到当初端和帝有可能拿走朱翊深的皇位,又害死宸妃娘娘,便觉得他这么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过几日就是方府的寿宴,到时候那么多人在场,朱翊深会不会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