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的话才出声，清羽便扑棱着翅膀离开叶钦言肩头，想要飞到苏梓诺这边却碍于身后那道目光，又飞了回去。唇角微弯，苏梓诺站在门口不动，半晌，叶钦言才转身而就点点头，算是应下。

煮茶本就是一门雅致却难度不低的消遣，所幸苏梓诺倒算是精于此道，是以，当她从窖中拿出珍藏的雪水时，叶钦言倒是眸眼轻动，注视着她的动作。

娴熟的手法，流畅的动作，潺潺流动的水声，醇厚的香味...

世人常道茶道是门艺术，观赏茶艺更是一种享受，从前叶钦言并不懂，也不曾想过去探究。但此时，他，似乎稍微明白了点。

端起茶碗，看着苏梓诺饮茶的动作，叶钦言亦是轻缓地啜了一口。下一瞬，唇齿微涩，回味微甜，满齿留香。

“这是去年生辰时在宫内雪梅上收集的初雪，原是想今年生辰再用，却不想今年生辰只有我...”微垂着眼，苏梓诺缓缓放下茶碗，抬眼看着叶钦言后，才唇角含笑续道：

“今日与师尊一道品茶，倒也是不辜负这窖了一年的初雪。”

为叶钦言身前的茶盏续上茶后，苏梓诺又拿出一碟紫蕊糕，“请师尊品尝，若是不合口味梓诺再重做。”

没有立时拿过糕点，叶钦言微垂着头不知在思索何事，倒是清羽欢快地停在桌上，由着苏梓诺将糕点掰碎便开始大快朵颐。微笑着看向停不住嘴的清羽，苏梓诺心情显然也十分好，嘴里便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调。

曲调轻缓舒慢，细腻而有着说不出的悦耳。她右手食指微点桌面打着节拍，闲适的模样印在叶钦言眼中，带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你生辰，过，了么？”他的话有些小心翼翼，但说出口后，又立马冷着脸，藏起说话时漏在眼底的几丝关心。

被问及的苏梓诺先是一愣，随后思索片刻后，脸上登时笑意盈然，一双漆黑的双瞳直直地看向他，“师尊怎就忘了，梓诺的生辰与师尊同日，已过了十日。”

闻言，叶钦言倏然一怔，随后眉也皱了起来。他这师尊做得...实在不能说是称职。

“...那，梓诺斗胆请问，师尊生辰时我曾送过一枚花笺请师尊题字，不知...”断下的后半句话苏梓诺并未说完，只是满眼期许地看向叶钦言。

身子猝然一颤，叶钦言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眉心也不自觉地皱起。若是十日前，他确然收到过一枚花笺，可因那日恰巧收到南越城的急信，便暂时搁置一旁，等后来想起却是没有找见便也忘了。

想及此，叶钦言放下茶盏蓦然起身，右手拈起正吃得欢快的清羽向苏梓诺道：“...我，立时给你题完送回来！”

说完便无视清羽不满的鸣叫，转身便离开。回到书房后，便开始翻找，可惜，恁凭他如何寻，却也无法找到苏梓诺的那枚花笺。

初雪后，整个青云山便越发寒冷，即便是原先好动的侍童，也都冷得连外出也怠了许多。倒是苏梓诺非但不待在室内，反是比平常更爱往外跑。

也许，真的有苏绍仪回宫过年，不再来骚扰她的缘故。恐怕，整个青云山也就她一个皇室没有回宫，不过，这原本就没人在乎，不是么？！

这日，苏梓诺穿了身猩红大氅在湖心亭畔的假山上。因着年关，她原本是打算让拾湘带她下山采买年货，顺道替叶钦言买些礼物，却没想到去找拾湘时对方已经被先一步叫了出去，直到下午还未出现。百无聊赖之际，便撑了伞站在假山上赏雪。

说是赏雪，但苏梓诺也只是在这里静坐，比起雪景，她更关注倒是湖心亭不远处拾湘的院落。约是下午巳时一刻，拾湘还未出现，反倒是上午还下着微雪的天空蓦地放晴，几缕冬日难得的阳光撒在园内，慢慢融化了本就不厚的积雪。

因等不到拾湘回来，苏梓诺本打算再晒会儿太阳就回去，心里才生出这个念头，眼前就被一只大手盖住，伞下涌动着一股熟悉的青松味道。

“冬日里当少看些雪，对眼睛不好。”叶钦言的味道萦绕在本就不大伞下，苏梓诺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身后那份熟悉的气息。唇角微弯，却没有转身，只任他蒙住她的双眼。

“本是想等着拾湘回来下山买些好玩的物什，却不想在这一坐就是一日。嗯，师尊只当放了梓诺一日空闲，怠慢的功课明日便补回来，可好？”

苏梓诺轻笑的声音伴着俏皮的话，话语间呼出的热气缓缓地撒在叶钦言手上，心底，微烫。

半晌没有得到叶钦言的回答，苏梓诺惯性地唤了声师尊后，便听得身后衣袂轻动，那撤开手的眼前便出现一枚描着白兰的素笺，几缕轻悠的兰香顺着风缓缓袭来，漾在这柄红色的油纸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