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童唯安的心头已然猛地一震。
夏柯并不看她,只是声音清浅的和电话那头的人谈着条件,童唯安看着她笑靥如花的侧脸,突然觉得一切仿佛是在梦中。
电话那头的那个男人,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再次陷入如今这可笑的境地之中,此刻的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童唯安在记忆中搜寻着许承则不耐的神情:紧抿的薄唇,微皱的眉心,眼中深沉无波的眸光……
可是,即便是嘴硬如童唯安,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即使是在当初两人之间尚且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时候,她无论是难过,迷茫,抑或是陷入危机的那一瞬间,内心深处想到的第一个人,仍然是许承则。
“真是让人感动。”童唯安脑中几乎一片混沌的时候,夏柯已经不由得笑出了声,“我一直以为大哥你这种人冷面冷心,没想到,安安姐在大哥心里的位置……竟然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
童唯安只觉得眼底一阵酸涩,一时之间却有些分不清,眼角几欲滑落的究竟是泪水还是雪水。
夏柯轻轻瞥了一眼童唯安,攥紧电话,笑道:“地址已经给你了,你和林景迟一起过来,如果我看到除你们两个之外的任何闲杂人等,我保证她们两个不会活过第二秒。”
下一秒,夏柯的笑容却蓦地僵在了嘴角,童唯安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许承则说了些什么,夏柯面色一冷:“我还要警告你一点,如果你敢带承朗来,她们也是同样的下场!”
夏柯面色不豫的挂断了电话,唇角勾起的笑容中,讽刺意味浓厚:“怎么样安安姐,是不是很感动?”
童唯安几不可见的冷笑:“如果你想用我做筹码来威胁他,你打错算盘了。不过是一个抛弃过我的男人惺惺作态而已,我为什么要感动?”
夏柯对她的话置若罔闻:“那岂不是正好?你和他的爱恨情仇,我今天帮你们一并结束了。”她说着,好整以暇的抬手看了看腕表,“让我想想,在他们到这儿前的这段时间,我们来怎么打发?”
见童唯安不说话,夏柯自顾自笑道:“你说得对,安安姐,我不应该亲手毁掉我和承朗之间最后一丝可能。”她靠近车窗,轻声问道,“不过……你不是很乐于表现和林微澄的姐妹情深么?”
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夏柯的脸依旧清丽柔美,童唯安看着她,却只觉得无比狰狞:“所以呢?”
“所以我当然可以考虑不毁了林微澄,”夏柯低头看她,“那么安安姐……你愿意替她吗?”
代替林微澄被侮辱,被践踏,尊严尽失的被面目模糊的男人玩弄,从此之后再也不能像初见时高高在上的怜悯我,一脸高傲的蔑视我,轻描淡写的折辱我……我成全你们的姐妹情深,那么童唯安,你敢吗?
童唯安却似乎早已料到了她会说什么一般,微眯了眼看她,红唇在雪色之中越发耀眼起来:“好啊。”
夏柯不可抑制的闪神,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童唯安并没有听清自己的问题,可这个想法随即又被自己不着痕迹的抹去了。她看着眼前即使被缚住手脚困在车里却似乎依旧高高在上的童唯安,眼底一闪而逝的阴冷光芒尖锐叫嚣着几乎要刺破她的血肉:
“安安姐,许承则和林景迟都为了你魂不守舍是不是?那么你猜,待会儿他们上来的时候,会看到怎么样的你?”
夏柯微微皱眉,有些苦恼的样子:“漂亮高傲的女神转眼间就肮脏的让人恶心,真是一幅不怎么美好的画面。”她的笑冷得可怕,“他们不是向来都很自负么?把别人肆意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是他们擅长玩的把戏,我现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见到他们两个的表情了。”
童唯安的视线从夏柯身上移开,看了看周围几个一言不发的男人,语带疑惑的问道:“我理解你的好奇,不过夏柯,a市不算太大,如果从你挂了电话那时候开始算起,许承则就算再慢,半个多小时也就到了。你想玩什么游戏我可以奉陪,不过你确定你雇的这些人,有时间等你发号施令,然后匆忙下山的时候,被围堵在那里的警察抓个正着?”
无视夏柯冰冷的视线,童唯安继续说道:“你既然提了条件,那警察应该不会冒着人质受伤的风险上山来的,不过……难道你觉得他们同样不会在山脚下布置警力吗?”童唯安偏了偏头,“又或者……桑南山上有什么小路,是你所熟知的,可以让他们悄无声息的全身而退?夏柯,钱不是万能的,即使你付出再丰厚的报偿,也没有理由要人家为你拼命,毕竟钱这种东西,最后有命花……才是好的。”
夏柯几乎笑出声来:“说了半天,你也不过是害怕了。”
“我当然怕。”童唯安毫不掩饰的笑起来,“但我也同样好奇,这些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可又为什么特意说出来吓我?只是为了好玩么?”
夏柯似乎惊讶于她的“天真”:“相信我安安姐,我很乐意看到你们被羞辱的画面,事实上我有无数机会这么做。”她笑容近乎残酷的好心解释道,“我只是不能容忍和我一起上路的人,是肮脏的。”
看着夏柯眼底的疯狂,童唯安几乎喟叹出声。她脑子里如今竟然只有一个念头:林景迟,我终于见识到了比你更变态的人。
夏柯却并没有在意童唯安的神情,她转过身挥了挥手,林微澄的那辆车里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左脸带刀疤的男人,两个人走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童唯安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不过片刻的功夫,刀疤脸的男人已经朝其他三个人打了个手势。
童唯安面前的车门被打开,她被一个男人粗暴的拽下了车,跌跌撞撞的往前踉跄几步,还没站稳,就被人推着朝林微澄所坐的车走了过去。
她被推进后座,几乎摔倒在林微澄身上,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听见“咔哒”一声,车门随即被反锁了。
童唯安有些艰难的坐直了身子,无视浓重的汽油味,从没有关闭的车窗看了出去,夏柯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童唯安眉头紧皱:“夏柯,你真是疯了。”
夏柯一面挥挥手指挥几个男人继续,一面看着童唯安笑道:“幸好有你们这些老相识陪我,让我不至于一个人。”
直到意识到那几个人拿了粗粗的铁链将整辆车锁了个结实的时候,童唯安心头最后一线希望也几乎破灭,她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看身旁的林微澄,觉得自己倒不如像她一般自始至终不曾醒来。
眼看着四个男人坐了另一辆车下山,童唯安看着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夏柯,不禁问道:“人这一辈子是不是只有爱情?父母不重要么?你为了一个许承朗,真的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夏柯伸出食指轻轻摇了摇:“哀兵政策是没有用的,安安姐。”
童唯安不由得苦笑道:“我现在不过是瓮中鳖,笼中鸟,你怕什么?”
夏柯迎面看着漫天风雪,眼底却似乎已经没有光:“我从小到大怕的事情太多了,怕冷,怕热,怕各种在你们看来微不足道的病菌。直到身边的病友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我才发现,我最怕的,不过就是还没有得到承朗的爱情就心脏病发作,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可是你看,我连这么小的希望,都被你们轻而易举的毁掉了。”
夏柯回过头来,如释重负一般的看她:“所以托你们的福,我现在啊……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雪花被风席卷着不断飞落在童唯安脸上,她的手被缚住,也并不想费力的去擦拭,于是面上融化的水迹宛若泪痕。
呼吸间是难以忽略的油气味道,童唯安轻轻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汽车引擎声渐渐由远及近。她才终于再次睁开眼睛从车窗看出去,两辆汽车正由宽敞平缓的山道上迎面驶来。
夏柯远远看去,唇角勾勒出一个近乎欣慰的笑容:“看,安安姐,你的骑士们来营救你了。”
☆、chapter 56
两辆悍马快要开到近处之前,夏珂已经面色轻松的挥挥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两辆车停下来,许承则和林景迟几乎同时打开车门走下车来,童唯安紧紧的盯着许承则,眼底一片温热。
夏柯挡住她的视线,朝着两个人挥了挥手手中的打火机,稍稍抬高了声音笑道:“大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你们还是站远一些比较安全。”
“人都在你手里,你怕什么?”许承则缓缓开口。他闻到空气中浓重的汽油味道,不动声色的查看着夏柯身后那辆车的状况,心中对于目前的局势有了大概的判断。不过夏柯的身影挡住了身后的车窗,他看不见童唯安的脸,只能从夏柯身侧隐约窥见童唯安的身形。
夏柯看了看他们两人身后的悍马,歪着头笑了笑:“怎么不怕呢?开了这么大的悍马过来,谁知道你们车里、后备箱里有没有躲着警察?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她左手食指轻轻抵住太阳穴,做了个□□的姿势,“‘嘭’的一声,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两个人并没有说话,夏柯有些无奈的摊手:“没办法,谁让我从小生病不常出门,看了太多没营养的狗血电影。”
许承则精致的面孔在风雪中显得更加冰冷:“雪天难行,所以才开了越野车出来,你总不会以为,我和林景迟有相谈甚欢开一辆车上山的可能?”说着,他绕到车尾把后备箱打开,“你如果不信我,尽管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