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不是柔情似水的动容,也不是揪心扒肝的担忧。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任何一种。
两相对望里,反倒是她这个伤病的人先开口:“郎君……你受伤了吗?”
霍留行坐在轮椅上,眉头拧成结,摇了摇头:“没有。”
沈令蓁放心地吁出一口气。赵珣挂了彩,牺牲了这么多人手,最后霍留行却反而毫发无损。
她哑着嗓子笑:“我就知道郎君很厉害。”
霍留行眉头拧得更紧:“知道还往下跳?”
一看这架势像要责备她,她赶紧换话茬:“郎君在四殿下面前那么谦虚,怎么我一夸你厉害,你就承认了?郎君的谦虚,是不是都是装的?”
却没想到这话还真问住了霍留行。
岂止谦虚是装的?
他的温润如玉,他的彬彬有礼,他的谨小慎微,根本没有一样是真的。
霍留行的眼神有那么一瞬不知从何而来的寂寥,却又很快恢复成了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半真半假地说:“是,都是装的,所以往后别再犯傻,我没那么容易死。”
连沈令蓁都瞧出今夜苗头不对,霍留行又怎可能事前毫无防备。
赵珣自认来得突然,意欲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可事实上,早在门房通报四皇子登门之时,他就猜到了他的居心,命空青替自己施针封穴,过了卢阳诊断那一关。
其后茶楼遇袭,他从头到尾游刃有余,那一出落水只是将计就计。
他笃定赵珣绝不敢真取他性命,说到底,这场戏,搏的不过是谁更能忍而已。
于他而言,今夜所有的环节都在意料之中,唯一的意外,便是沈令蓁。
“可我觉得我今晚还挺聪明的……”沈令蓁不服气他那句“犯傻”,嘟囔着说,“只是从没有过跳河的经验,做得不太好,下次……”
“还有下次?”霍留行扬了扬眉,打断她。
她飞快摇头。
这一摇,察觉自己脑袋昏沉得厉害,额头上似乎敷了什么凉丝丝的东西。
霍留行伸出一根指头点住她额头:“你有些烧了,这是驱热的凉帕,别掉了。”
沈令蓁这才记起自己的伤势,尝试着挪了挪腿,发现脚踝处似乎上了药,缚了绷带,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疼。
“郎君,我的脚……”
“还好只是崴伤,没动到骨头,歇养个十天半个月大概能恢复。”
沈令蓁眼里有笑:“那是郎君给我处理的伤吗?”
霍留行好笑道:“是。”论起处理伤势,这里自然还没人比他更有本事。
沈令蓁还要再说什么,被他打住:“三更天了,好好睡一觉,免得烧高。”
“郎君不睡吗?”
“四殿下受了伤,眼下在府上歇养,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
“好吧。”沈令蓁想了想,“那郎君能不能把蒹葭和白露叫进来?我一个人有些……”
她没把“怕”字说出口,但这人之常情,霍留行自然懂,却没有立即叫来婢女,反而说:“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沈令蓁不敢耽误他忙正事,一听这话,赶紧闭上眼睛:“那我马上就睡着。”
她本就疲惫,没过多久便当真沉沉睡了过去,只是霍留行刚要离开,却见她一双手忽然开始在半空中挥来挥去,好像睡梦里还在水中挣扎似的。
眼看她这一挥就要狠狠打到床栏,他未及多想,蓦地从轮椅上站起,把她的手抓了回来,塞进被衾里,轻轻拍了拍她:“好了,上岸了。”
做完这些,霍留行才站在床榻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皱起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 心急如焚霍留行:我他妈怎么站起来了?
第12章
霍留行一夜未眠。
嫡皇子在庆阳街市遇刺受伤,霍家身为臣子,理应竭力查明刺客身份,给皇室及朝廷一个交代,并保证赵珣接下来的安全。
尽管真相已心知肚明,台面上的功夫却一样少不得,一整夜,霍府的府卫里三层外三层地严阵以待,“保护”着正客居于此“养伤”的四皇子。
清晨,京墨忙碌彻夜后归了府,到霍留行的书房向他回报,称刺客没有留下活口,但在每具尸体的后颈处都发现了一块鲜红色的圣火纹样。
这个印迹,正是白婴教教徒所有。
空青在旁嗤之以鼻:“好奇了一整晚,咱们这位殿下到底要将这自导自演的刺杀戏码嫁祸给谁,原是白婴教。真是可怜了这替罪羊,从前胡作非为惯了,如今谁都能给它泼上一盆脏水,伸冤也没人肯信。要我说,谁知道这些年白婴教究竟还存不存在,说不定早被剿灭了,现下所谓的白婴教教徒,不过是某些贵人暗地里的棋子罢了。”
“你别说,还真像这么回事。”京墨难得与空青统一战线,朝霍留行拱了拱手,“郎君,小人发现,您命小人查的桃花谷一事,竟也与这白婴教有关。”
霍留行方才倒不意外昨夜那批刺客被安上这么个身份,听到这里却皱起眉:“怎么说?”
京墨将沈令蓁在桃花谷被白婴教教徒掳去一事粗略地讲了讲,总结道:“这所谓教徒背后的指使者,应是有意破坏您与沈家联姻的人,因为动不到您,这才动了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