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大正之前(三)(2 / 2)

缘一平淡地问道:“这一次是谁?”

蓝染只是淡淡地笑,看着他的眼睛笑:“十番队队长,富冈义勇。”

握住茶杯的手施力,指尖泛起了白。

“富冈队长没有参与浦原队长的计划,”他的手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压抑着愤怒说:“为何要牵扯进队长?”

笑容在蓝染脸上褪色,他挑起眉,低沉地说:“富冈队长是第一个。”

缘一看着蓝染的眼睛愣住沉默,耳边响起六车拳西说过的“这里已经平静太久了”。

“继国君是在抗议吗,”蓝染对上他幽深的红眸,“奇怪,之前的那些‘试验品’继国君都没有说什么,是和富冈队长关系很好么?”

他静静地说:“不要触碰缘一的底线。”

蓝染笑出来,起身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到窗边看向一望无际的流魂街说:

“底线……吗?”

现世的新天皇即将上任,崭新的年号将取代明治,流魂街出现了很多新潮打扮的灵体,他的耐心也到了极点,静灵庭的天,该变了。

公元十九世纪末,流魂街燃起了一场熊熊大火。

正在队舍处理公文的继国缘一听到流魂街走水的消息,立即撞开门瞬步冲了出去,带着满脸愤怒来到火势最旺的一区,猝不及防地看见炭吉开的烤肉店在火海中消亡。

他急忙冲进去,却被身旁放水的队员奋力扯住衣袖:“继国副队长!您不能进去啊!”

他的红眸被火光映照着更亮,头一次怒吼:“放开我!”炭吉一家还在里面!

队员们死死拉住他,通天的火光前,继国缘一的气息变了,他深呼吸,漆黑的死霸装衣袖仿佛也染上了火光,队员们愣神之际,他已经甩掉束缚的手,束起的黑发在滚烫的风中翻飞出焰火的形状。

“这、这是……”队员们惊诧,他们根本没有感受到灵力波动,这分明不是破道!

缘一冲了进去,火焰灼烧到他的灵体,空气中混杂着浓烟和血腥味,他心急如焚,终于在二楼断裂燃烧的房梁后找到了炭吉。

“炭吉!快走!”他一边吟唱一边喊道。

炭吉背对着他,用厚厚的棉被裹住什么,听到他的喊声如梦初醒般回头,脸上充满了茫然和绝望。

“走……走、去哪?”

缘一被他的表情惊到,接着被炭吉因脱力松开的被子惊呆在原地。

厚厚濡湿的被子里紧裹着的炭吉的妻子,已经感觉不到她灵力和气息,灵体已经开始消散,痛苦的表情莫名和临死前的萤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啊……”他的红眸痛苦地睁大,噩耗来得太突然,唯一记得的是冲过高温拉住炭吉被灼伤的手臂数落:“先出去躲避再说,这里太危险了!”

炭吉抱着妻子,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他的手臂,正色道:“我不走。”

“快走,你不能死在这里!”缘一几乎要哭出来。

炭吉看了眼他,又看向怀里逐渐消逝的妻子,眼里充满难过和爱怜:“就是要死,我也要和朱弥子死在一起。”

“你怎么能——”缘一心急如焚,看向他的头顶,后半句话哽在喉咙,他抬起的手放下,跌坐到了地上,

“算了,现在跑也来不及了。”

炭吉抬头,看见头顶的房梁摇摇欲坠,竟然微笑起来。

“缘一先生保重,再见了,”他的笑容温暖,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凄美,“谢谢你的照顾,这几百年我们过得很好。”

“没想到……”他看着漫天火光,最后的笑靥如花,

“当年我们避过了富士的大火,没有避得过这场大火。”

炭吉的声音平静中透着绝望后的死寂,不知道是否是错觉,缘一看见他乐观阳光的双眼泛起了朦胧水雾。

这抹水雾让他平静下来,他抬头看着漫天火光,透过绝望似乎见到了蓝染幽深的双眼,这里的人们,却比恶鬼更加残忍。

“炭吉……”他低头居然笑了,笑得那么温柔,又那么悲伤,

“对不起。”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才对,”炭吉说,“缘一先生一个人在静灵庭过得肯定很辛苦,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炭吉想起什么,说道:“不知道,尸魂界死后的人们会去哪。”

“去现世,”缘一说,“有的会成为尸魂界的花草树木,有的会转世为人。”

“啊,这样吗!”炭吉开心地笑出来,大火吞噬了他的双腿,朴素的布料消散成冰蓝色的灵子,他却不为所动,期待地说:

“那我一定要转世为人,再遇到朱弥子,然后——”

他的声音被火光淹没,幸福的笑颜化为青烟飘向天际。

“消灭恶鬼,再遇见缘一先生。”

继国缘一开始思念。

思念现世的春夏秋冬,暖洋洋的阳光,思念晴奈软糯的声音,思念一去不归的人们。

当他思念的时候,又会暗道自己没出息,不是他自己选择走到这番境地的吗?

缘一又梦见了萤,梦中的她始终低垂着头,脸上有鹿一般温驯的表情,他恍惚间想到,这样令人屏息的美丽,或许是出自她骨子里的悲伤和思念。

而她思念的人,有朝一日竟然由他来亲手除去。

“如果你有我的梦想,有我这样的能力,你也不会甘于现状的。”蓝染凑近他,脸上有着王者的笑容,确定地说。

继国缘一看了他许久,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我不会。”

“为什么?”他好奇地问。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已经被我打败,”他的笑从未如此自信洋溢过,带着不顾一切的洒脱,

“倘若你要我继续帮你完成这么残酷的使命,请允许我食言。”

蓝染离开后,继国缘一瞬步往静灵庭一座不知名的山上走去。他的灵力消耗很快,路过郁葱不变的山林和溪流,太阳隐在了云层后面,细雨打湿了他的衣,透明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

“萤,”他坐在银杏树下,失魂落魄地喃喃,“缘一想你了。”

一开始,他只是靠着树干低声诉说他的思念和迷惘,接着喊了出来,喉咙仿佛被刀割般痛楚,怎样也不肯停,远山回应着他嘶哑的声音,听起来犹如女子的低泣。

第一次爱上的女人,缘一永远都无法忘记。他记得很清楚每个温暖的夜晚,他怀里萤的呼吸、体温和颤抖,还有她飘忽的眼神,但是他却无声地接纳了所有。

因为他相信,在她老去之前,不止他一个人记得她最美好的样子,一如既往地爱着她。

明治的年号太长了,长到甚至让他有些不耐,可等它真的过去,他又感受到丝丝难过。

杀一个死神不难,对于真央天才毕业的他来说更不难,他的一生只爱一个人,一世也只会杀一个人。

没有月亮的夜晚,他来到十番队后山时,发现孤独身影早就站在约定的地点等他。

“来了。”孤独的身影转身,露出一张平静的面孔。

深冬的雪花开始飘落,似乎等待他的到来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