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2 / 2)

等鸿渐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晓芙妈已经拉开了主卧的衣柜,发现里面一件晓芙的衣服也没有。

眼见大势已去,鸿渐就招了:“阿姨,我俩离婚了,晓芙搬出去都小俩月了。”

晓芙妈像让人点了穴一样,定定地看着他,一手还扶在半开的衣橱门上。

鸿渐想了想,补充道:“是我对不住她,我在外头有别人了。”

晓芙妈的身子忽然颤抖起来,话也说不利索了:“是不是那个,就是那个,你以前那个——”

鸿渐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脑袋也耷拉了下去,算是默认了。

晓芙妈兀自在那儿颤抖了一会儿,忽然疯了似的朝鸿渐扑过来,先是一把封住他的领口,然后劈头盖脸地在他身上撕打起来,别看她个子不高,力气却不小,鸿渐让她搡巴得直往客厅趔趄。客厅拐角处高脚凳上的仿青花瓷花瓶也让碰到了地上,“咣啷啷”碎了一地。

鸿渐默默地受着打,不置一词。

然而,这并不能浇灭晓芙妈的怒火,她的拳头巴掌随着那满腔的怒火落在他身上,边打边恸哭道:“我鲁佩云瞎了狗眼啊!当初把女儿给你,什么都不图,就图你一个老实,图你父母一个厚道……你简直连畜牲都不如!你怎么对得起你那身军装?怎么对得起我们老夫妻俩的信任?可怜我们晓芙单纯,由着你欺负,也不知道吭一声!你爸爸开刀住院,我们那傻丫头还给他陪床,怕他长褥疮,还天天替他擦身子……她自己爸爸腿摔坏了住院,她都没这么孝顺……黑了良心你……”

……

给晓芙打电话的这会儿,鸿渐的手背上、胳膊上、脸上让晓芙妈抓出的几道血口子已经开始结痂了。

他并没把这些都告诉晓芙,只是说:“你妈挺伤心的,不停地哭。你赶紧给她打个电话!她还问你现在住哪儿,我没告诉她,怕你不想让她知道!”

其实,他是怕白大褂万一在晓芙那儿,被晓芙妈撞见不好。为什么不好?他也说不上来。他挺自嘲地想:都这会儿了,你丫倒挺有雷锋精神!

奇怪的是,晓芙在电话那头一直没出声儿。

“喂,你听我说话了吗?”他忍不住问。

“嗯。”她闷闷地应了一声。

“怎么不吭气儿呢?”他有些担心。

“不知道说什么。”她一声叹息。

是啊,让她说什么呢?他也跟着一声叹息。

知母莫若女

自打弄不清那份不翼而飞的文件的下落后,晓芙便没再见过沈律师或事务所里的任何同事,后来的事情是晓芙的四舅帮着善后的。四舅和沈律师不仅仅是曾经的大学上下铺,如今在事业上也是盘根错节的利益共同方。

那天和鸿渐挂了电话后,她给她妈打了个电话,做好了迎接狂风骤雨的准备,没想到她妈提都没提她离婚的事儿,而是说:“礼拜一下午陪我去你沈叔那儿一趟,我找他有点事儿。”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

晓芙忙一叠声地应着,也不敢问为什么,她妈的风平浪静让她心里很是惴惴不安。

星期一下午,她陪着她妈来到了沈律师的事务所,和以前的同事都打了招呼,彼此笑得都有些尴尬。

既然辞职了,这会儿沈律师又成了沈叔叔。

沈叔叔顺着晓芙的四舅,一口一个“二姐”地喊着晓芙妈,且又是让座,又是吩咐人端茶,晓芙妈要是男的,估计他还会敬烟。

谁承想“二姐”刚一坐定,就说出了一番让沈律师和晓芙都惊掉了下巴的话,她说:“小沈啊,你人脉广,在民政局有没有什么熟人呐?我们这个傻丫头,结婚才小半年,就稀里糊涂地离婚了,你看你能不能跟谁打个招呼, 把她这个离婚给弄成未婚?”

晓芙尴尬地要命,立刻叫了声:“妈——”

饱经世故的沈律师尴尬地搓着手笑道:“二姐,我搞的是商业案件,跟民政局没什么往来啊!而且,这种事情,从来没听说过的。”

晓芙妈好像没听见沈律师的话似的,接着说她的:“她年轻不懂事,才二十来岁,你说这么小就二婚,以后哪家的男娃还敢再要她?我们家老五的事你是知道的,就因为年轻的时候犯过点生活作风上的错误,到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我们晓芙不能走她的老路啊!我们晓芙要是以后也跟她小姨似的,我也得跟我妈一样天天犯心脏病呐!”晓芙妈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沈律师忙抓了两张抽纸递过去:“二姐,你别这样!别这样!”

晓芙又叫了一声:“妈——”她快羞死了。

她妈带着哭腔呵斥她:“你别插嘴!”然后边擦着眼泪边对沈律师说:“小沈呐,我们老四跟你多少年的交情了,要不是他又出国考察去了,我也不会来麻烦你啊!这臭丫头以前给你闯过祸,她爸爸也骂过她了。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体谅体谅二姐吧啊!”

沈律师忙又递过去两张抽纸,陪笑道:“二姐,我只能试着帮你去问问看。你自己一定要放宽心,现在人的思想都不像过去那么保守了,社会包容性也强了,这个时代——”

晓芙妈恨恨地截断他的话:“这就是个男盗女娼的时代!人心不古啊!”

沈律师便不再好往下说什么了。

从沈叔叔那儿出来后,晓芙领着她妈去了趟钓鱼巷,本来是想让她妈看看,她一个人生活得挺好,没想到她妈一看到女儿憋屈在那么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就又开始淌眼抹泪起来:“当初是妈妈坑了你,那会儿要是不同意你俩的事儿就好了,你也不用吃这份儿苦,遭这份儿罪了!这事儿我还没告诉你爸,他那么要面子的人,肯定接受不了!他那人,心里顶不住事儿!你看你那回就丢了份儿工作,他反应都那么大!”

晓芙在心里暗暗嘘了口气。

没想到她妈话锋立刻一转:“不过这个哑巴亏我们可不能吃,等我和你外婆合计合计,就找他父母摊牌,一定要让他家里给个说法儿!不然这事儿我们就往大里闹,我告到中央也要把这黑良心的小子告倒,我看他以后拿什么脸在军队里头混!”

晓芙一听头都大了:“哎哟,妈,不看僧面看佛面,他爸妈待我一直挺好,再说你跟她妈不还死党呢吗?”

晓芙妈又汪出两窝泪水:“啥死党都不如我闺女的终生幸福重要啊,你这缺心眼儿的,都啥时候了,还帮他说话!”

“哎哟,我挺幸福的!我幸福得快受不了了我都!”情急之下,晓芙猛然想起鸿渐给她的那个存折,她平时都藏在枕头套里,这时候赶紧翻出来,递给她妈,添油加醋道,“鸿渐人真不坏,离婚那会儿他要把楼兰路那套房子给我,我死不肯要!他就把那辆‘君威’卖了,钱都存好了才给我。”

晓芙妈丝毫不受触动:“这本来就是咱家的钱!把那套房子给你?他要诚心想把那房子给你,怎么不把房子卖了,把钱存好给你?漂亮话谁不会说?他无非就是想等他那相好的回来,有个住处!”

晓芙没词儿了。

晓芙妈忽然一脸的恶狠狠:“还有那个周兰兰,老娘明天就去打听打听,她有没有从那个阿什么球回来,妈这条老命豁出去了,也不能饶了那小妖精!她毁了你,我就毁了她!”

晓芙看着她妈眼中腾腾的杀气,心里打了个寒颤,母爱是伟大的,母爱有时候也是可怕的。她一定要把她妈的犯罪意识扼杀在摇篮里。

她想想,舔舔嘴唇,劝道:“什么毁不毁的,男的要是有二心了,没有这周兰兰,他也能给你弄个周绿绿周红红什么的。再说了,你要把她毁了,不也就把自己毁了吗?妈,你要让折进号子里头去了,你前脚进去,没准儿我爸后脚就跟喀秋莎双宿双飞了,到时候那女的一定睡你铺过的床,踩你拖过的地,吃你刷过的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值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