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懵了一下,笨拙地“哦”了一声。
妆容精致,一副《瑞丽》杂志模特风范的九头身美女吴桐在刚看到晓芙的瞬间自信心爆棚:晓芙那天薄施脂粉,盘头,穿一身黑。老女人一个嘛!
落座之前,晓芙款款脱掉黑风衣,露出里面的一件黑色修身薄线衫,吴桐看着她硕大的胸脯愣了一愣,但还算沉得住气。一番介绍和客套之后,她开门见山地笑道:“我还以为吴哥哥的女朋友是个阿拉伯空姐,外国人呢!”
这下轮到晓芙愣了一愣:“什么哥哥?”现在的孩子说话怎么都跟演韩剧似的。
“吴哥哥啊。”吴桐注解。
“我。”鸿渐忍不住插了一个字,指了一下自己。
“噢!”晓芙明白过来,迅速梳理了一下思绪,笑道,“这你都知道了?嗨,什么阿拉伯空姐?你听谁说的?阿联酋航空公司,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知道吧?我已经辞职不干了!”
吴桐不相信似的笑道:“国际航班的空姐你都不干啊?听说年薪有二十多万呢!”
晓芙很不屑地笑道:“这有什么?在天上端盘子而已,又不是第一夫人。本来做这份工作我就是为了用最短的时间环游一下世界,尝遍各地美食,夙愿一了,我就回来了呗!”又娇嗔地瞥了鸿渐一眼,“毕竟,他在这里嘛!”
鸿渐让她这惊鸿一瞥弄得红头涨脸起来。
吴桐毕竟年龄小,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笑说:“可是吴哥哥只是一个排长,姐姐如果真的是外航空姐,怎么能看上吴哥哥这个小排长呢?”
晓芙立刻笑回:“那你一个表演系的高材生,怎么看上了我们吴哥哥这个小排长呢?”
这一对一答让鸿渐怎么听怎么不爽,她们俩的口吻好像在谈论一个完全不在场的人。两个自恋的女人火拼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早忘了他是谁了,更不要提顾及他的感受了。
“那你英语一定很好咯?”吴桐打算转移攻击阵地。
没想到晓芙淡淡一笑:“英语算什么?二十一世纪了,英语跟谁都跟母语似的。当时他们把我招入靡下,主要是因为我还会法语!bonjour,mademoiselle. je m’appelle catherine. je suis chinoise. enchantee.”
鸿渐和吴桐都傻了眼。
晓芙笑着注解:“我刚刚说,‘你好,小姐。我叫嘎特何以那。我是个中国女孩。很高兴认识你。‘嘎特何以那’是我的法语名字,作英语名字的时候念作‘凯瑟琳’。”说着,端起咖啡杯小啜一口,不经意似的往窗外溜上一眼。
吴桐大败而归。
一宿舍人都追问她的情敌是哪国妞。吴桐没精打采道:“不是洋妞,那是误传。”想想又补充:“但是和洋妞一样丰满。胸,这么大。”说着拿手在胸前比划出了两个大圆弧。立刻就有舍友安慰她:“你的也不错啊。”吴桐哭丧着脸说:“你们不懂,吴哥哥喜欢的是波霸!而且是会说法语的波霸!”
这边厢,吴桐先行告辞后,鸿渐惊讶道:“没想到你还会说法语呢!”晓芙笑道:“那个啊,大学的时候选的二外。也就会那么一句,逮谁都秀一秀!再往下我可就露馅了!”鸿渐忙笑道:“已经很不错了,今天太谢谢你了!”晓芙说:“不客气!遇上这么个行为艺术家你也没办法!”鸿渐要请她吃晚饭,他妈事前嘱咐的;晓芙谢绝了,也是她妈事前嘱咐的。再说四点不到吃什么晚饭?鸿渐坚持着开车把她送回家,当然,又一路开着小广播。
晓芙一跨进家门就问:“妈,我爸将来能不能也干个军分区司令员什么的?”
“干不了。”
“为什么干不了?那小高中生他爸是正师,我爸也是!”
“级别是一样不错啊!但人家伯伯十六岁就当兵,参加过老山战役,立过集体一等功的。老资老格了!根正苗红!胖阿姨讲,他每天早上出门前都要从头到脚检查一下自己的着装符不符合军容军纪,数十年如一日!你爸哪行啊?地方大学毕业之后才进的军校当教员,半路出家,杂牌军一个!那天早上还把军裤穿混了,幸亏天阴,不然给人发现了,是要吃处分的!”
晓芙仰天长叹:“唉!司令员的小孩多幸福啊,不费吹灰之力就搬进了楼兰路八号!”
晓芙妈笑了:“这个啊,你爸就是当了省军区司令员你也住不了!阿姨家两个弟弟,都是做电缆生意发家的,三百年前就开宝马了!楼兰路八号,小意思的。你那几个叔叔,螃蟹卖到美国去也不行啊!”
一旁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的晓芙爸忍不住提醒:“嗳嗳嗳,我人还在这儿呢啊!别总拿我们老张家人说事儿!你们俩一年到头螃蟹吃少啦?”
晓芙和她妈相视着撇撇嘴。
外国毛片和春宫
鸿渐把晓芙送回家后,又回了趟军区大院他父母的家,要把车给他妈送回去,老远就看到楼下停着司令员老爹的“奥迪”。他以最快的速度停车熄火,和“奥迪”里的司机兼警卫员打了个招呼,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家门。
“石光荣回城啦?”他一进门就嚷嚷。
司令员太太正在给司令员打点换洗衣服:“你爹在洗澡!回来开会学习三天,必须住招待所,不让住家,我给他打点几件换洗衣裳!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是让你请晓芙吃饭的吗?”
“她不肯!”
“丫头家教好,肯定怕回去晚了父母要担心!你也不知道热情一点儿,待会儿人家准以为你是假客气!”司令员太太压低声问,“怎么样啊?没出什么纰漏吧?”
“圆满解决。没想到她看上去憨憨的,倒蛮机灵,接人话把儿特别快!”
“你话说明白点!谁机灵?晓芙还是那个戏疯子?”
“晓芙。哦,她叫晓芙。难怪长得像个大泡芙!名字起坏了!”
“大泡芙也是个奶油泡芙,就比你这块黑巧克力强!我和你爸讲了,你是请人晓芙喝咖啡的,一会儿你自己别说漏了!”
母子俩正小声嘀咕着,司令员已经洗完澡趿拉着拖鞋从卫生间出来了,步履和声音一样沉稳缓慢:“儿子回来啦?”中等身材并不能掩盖他那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爸!我回来换军装的,八点前要归队!”鸿渐说着已经把一身休闲装全扒了。
父子俩以最快的速度穿上各自的军装。
“会约的怎么样?听你妈说那姑娘不错,还是学外贸的?人家看得上你这小老粗吗?”司令员边扣扣子边笑问。
鸿渐还没回答,司令员太太先插话道:“就你家这小老粗还嫌人家配不上他!老吴我跟你讲,这个丫头真是规矩得不得了,长这么大,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的!长得也好!个子这么高,脸饱饱的,一身皮子白得跟搽了滑石粉一样!”鸿渐妈边说边比划。
鸿渐就急了:“什么和什么呀这都是?爸,你别听我妈谎报军情!就是一个长得挺普通的女孩,扔在人堆里找不着那种!不,找得着,因为她特壮!这都没什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兴许就有人喜欢她这一型的。但不是我,我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人家也是在大院长大的,怎么就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司令员太太问。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和她没有任何感情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