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韬温和一笑,实话实说:“信上说是三月初六,正是一个月前。”
她睁着好奇的双眸,迫不及待地问:“那他和我阿爹还好么?边关的疾病蔓延了么,有没有危险?他们何时能回来?”
到底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够沉稳,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严韬看着她的目光露出温柔,一一为她解答:“信上说他们都好,边关疫情已得到控制,六弟与谢三爷应当不会有危险,六弟妹尽管放心。”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何时回来……这个我无法确定。”
谢蓁听到前面时一颗心稍安,听到后面情绪又低落下去,闷闷地哦一声,末了自己安慰自己,“只要没事就好。”
阳关照在她的头顶,几缕绒发金灿灿的,严韬忍不住想摸一摸,安慰她几句话。
然而这不是他该做的事,好在没有冲动,最后只是道:“六弟妹尽管放心,六弟既然将你托付给我,我便要尽心尽责地照顾你,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说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的脸,含笑道:“府里下人没劝你多吃些饭么?”
她最近瘦了点。
谢蓁下意识后退一步,总觉得他这话有些越矩了,偏头硬声道:“多谢二哥,我会照顾好自己。”
这是防着他呢。
严韬摇摇头,却不点破,“那就好,六弟回来也能放心了。”
她听不下去,牵裙往外走,“我走了。”
说罢只留给他一个纤细的背影,转眼就消失在影壁后面。
其实严裕一开始就没想过把谢蓁托付给太子。
毕竟太子对谢蓁曾经动过心思,虽然谢蓁已经嫁给他,但是不保证严韬会不会恪守君子之礼。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严裕怎么也不会求助严韬。
所以他才会皇子府周围安插侍卫,太子说要替他加派忍受,却被他拒绝了。府里里外都是严裕的人,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自己能保护好她。
*
谢蓁不知道严裕的用心良苦,很快到了上巳节,顾大学士的妻子柳氏在家中设花宴,邀请了不少贵妇千金。
谢蓁和定国公府也在受邀之列。
眼看着春天的花都要败了,柳氏便想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办一场花宴,与各家夫人讨论一下这养花之道。
反正这阵子没什么事,谢蓁就去了。
时值暮春,谢蓁换上锦裙绣衫,脚上穿高底绣鞋,鬓边插两支金玉梅花簪子,路上怕热,让双鱼双雁多准备了两把团扇,一路打着风来到大学士府。丫鬟领着她们到后院八角凉亭里,远远看去,那边已经来了不少人。
有站在树下笑语嫣然的,也有坐在一旁的石桌上下围棋的,更多的实在亭子里纳凉,一遍喝冰镇酸梅汤,一边观赏院子里的牡丹花。谢蓁一眼就看到坐在凉亭里说话的和仪公主和顾如意。
严瑶安抬眸看见她,远远地打了声招呼:“阿蓁!”
一下子把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谢蓁走上前,顺势坐到她身边,“没想到你也来了。”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宴,没想到今日一见,人还挺多,有许多她不认识的生面孔。目光循着看一圈,正好对上一双不含善意的眼睛。她愣了愣,仔细朝对方看了一眼,只见那位姑娘穿着藕色罗衫和碧纱裙,头戴金绞丝灯笼簪,身后有几名丫鬟仆妇,应当不是普通人家。
可是谢蓁却对她一点印象也无。
直到严瑶安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好奇地问:“你认识林巡抚的女儿?”
谢蓁放在袖子下的手紧了紧,林巡抚统共有两个女儿,一个十六一个十四,眼前这个明显不到十六,应当是二姑娘,“你说她是林画屏?”
严瑶安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痛快,“我不喜欢林家的人,六哥也烦他们,你不要同他们打交道。”
那模样,厌恶得不行。
谢蓁忍不住笑,看来严瑶安跟严裕真是一条心,无论做什么都跟严裕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她们不喜欢林画屏,但却不妨碍别人喜欢。
宴上不少姑娘围在她二人左右,看着林画屏和林锦屏对弈。
两人棋艺精湛,一人执黑一人执白,不多时棋盘上便暗藏汹涌,看得人心惊胆颤。
林画屏与林锦屏两姐妹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颇有才气,听说林锦屏三岁会作画,五岁会作诗,一度让林巡抚将她视为掌中宝。她两姐妹的名声远扬,未到及笄,便有无数人踏破了门槛,想说下她们其中一人。可惜林巡抚眼界甚高,认为自己女儿这么优秀,必定要嫁个不一般的人,普通人家根本配不上她们。
是以一拖再拖,林锦屏过了年便是十六,至今仍未说下亲事。
林巡抚原本是不着急的,想着大女儿好歹要嫁一名皇子才行,可惜算盘落了空,女儿尚未嫁出去,他自个儿却自身难保。如今即便想为两个女儿说亲,旁人也不愿意娶他女儿当媳妇了。
林睿不死心,前不久刚向太子投诚,以表忠心,奈何太子不吃他这套,一直把他晾着。
他在家中着急上火,却一点办法也无。
林家两个女儿知道家里难过,又听见父亲在家里大骂谢立青,自然而然地把这些过错归到谢家身上,以至于对谢蓁和谢荨都很看不顺眼。
如今看到谢蓁和和仪公主有说有笑,更觉不平。
林画屏收回视线,抬眸与林锦屏对视一眼,意味深长。
☆、七七
不多时,冷氏便带着谢荨来了。
谢荨前阵子染上风寒,前几天才见好,今日一见,仍旧有些病怏怏的。自从上回被林家的丫鬟推入水里后,她的身子骨就不大好,容易着凉,养了这么些日子仍旧没有养过来。谢蓁心疼她,原本不想让她来的,但是她说想阿姐了,非要跟着冷氏一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