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君樊在一边道:“典兄,你总算是来了,疆儿总是问,他典三叔什么时候回。疆儿平日里,最景仰的可就是你了。”
典不识将古疆放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古疆的头:“好孩子,三叔这几日在这儿,一直陪你玩儿,好不好?”
“好!”
虞君樊道:“典兄,请!”
“虞太守请!”
一道入了座,陈江不久也来了,凑近了身,对古骜道:“三弟带来的那些勇士,我都在外间厅堂,安排好了,酒菜也都备好了。”
古骜点了点头:“那就开席罢。”
“是。”
鱼贯而入的侍者端上北地的佳肴与佳酿,厅之内外,不久便都响起了不绝于耳的祝酒贺盏之声。古骜与虞君樊陈江等,先入外厅与众将饮了数杯,并在席间公布了此次军功之赏爵,众人称谢;其后回到内厅,见典不识已熏然。古骜坐在典不识身侧,笑道:“这猪头肉味道怎么样?”
典不识一手把着酒盏,仰头就灌了一口,连连道:“好吃!好吃!这可算是解了我的馋了!”说着他抬起袖口一擦嘴角:“这酒也好!戎人的酒烈,这酒呀,香!”
古骜点头道:“那你可要好好谢谢虞太守,这都可是他专门为你从上京买来的,知道你就喜欢这个。”
“大哥说的是,虞太守,我敬你一杯。”
“典兄客气。我想你与汉王弟兄二人,许久不见,总要有些好酒开怀才行。”
“君樊之言极是,三弟,来,我们喝酒!”
“该是我敬大哥!”
觥筹交错,一个时辰一过,酒已到酣处。典不识满面红润,端起酒盏,站起身来,忽然引吭而歌。只听声音高亢悠远,却带着些许苍凉。古骜问道:“三弟,这是什么歌?调子如此铿锵?”
典不识道:“这是一首戎地的民谣,讲两个兄弟一人管着一个牧场,放牛、放羊,抗击暴风雪的故事。”
“那后来这两兄弟如何了?可齐心协力护住了羊群?”
“不仅护住了羊群,还趁着暴风雪,把别人家的羊也抢过来一些。”
古骜道:“戎人也是质朴,这样的事便放在歌里唱的如此直白。”
典不识端着酒盏,走近古骜,赤红着脸低声道:“大哥……我听说……上京那个什么……什么雍家小儿,仗着他挟着天子……几次来找你麻烦,是不是?”
古骜饮了一口酒:“皇上……有时也会被奸人蒙蔽啊……”
典不识道:“如今天下凋敝,今年江东发了旱灾,到处都是流民,朝廷不管不顾,是也不是?”
古骜叹了口气:“我多次上书朝廷,劝开仓放粮济民,可惜朝廷不纳。可怜了那些百姓。”
“大哥……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效仿那暴风雪中的两兄弟……”
古骜看着典不识。
典不识‘嗙’的一声,把手中酒盏至古骜面前的小案前,道:“……大哥,哥哥,我从第一眼见到你起,你就不仅是我的恩人,更是我人生的老师。我这一身本领,都是你教的。”说着典不识一把便握住了古骜的手:“大哥……天下若有变,你招呼弟弟一声,弟弟万死不辞。”
古骜拍了拍典不识的手背:“你的心,我知道了。”说着,古骜顿了一顿:“只不过,还要等一个天意啊。”
“嘿嘿,我明白。我听大哥的。”
“来,喝酒。”
典不识一饮而尽,古骜道:“三弟,你我情同手足,今后这天下,还要我们兄弟一起协力。大明天王当年功败垂成,你可知是为何?”
“为何?”典不识凑近了身子。
“乃是因为大明天王贪土恋爵,内自生乱,忘了为民之本。你我若要完成大明天王未竟之事,要平世庶,保土安民。”说着古骜拍了拍典不识的胸口:“你这里,可万万不能忘了‘民’之重,只想着建功立业呀。功业要建,可我们是为民建功,不可本末倒置。你可明白?”
“大哥,我自然明白!”
古骜微笑:“你每天都要想一想,你我是从哪里来,我们如今,跋涉了千山万水来北地抗戎,可我们原本是从寒门里来的,是从百姓里来的。你万万不能忘了。”
典不识道:“大哥,我不会忘。”
“你起个誓。”
典不识在古骜面前跪了下来:“我典不识永不会忘记,我从百姓中来,我从寒门里来。日后建立再多的功业,我也不能忘了初心。”
“好,好。”古骜扶起典不识:“三弟,燕王,你只要不忘初心,我就没有白教你这个弟子,也没有白认你这个弟弟,更没有白封你这个燕王。今后,致安天下,这世上,还有许多功业,等着你去建呀!”
“大哥!”典不识看着古骜:“我以后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大哥尽管责我、罚我!”
而就在渔阳君臣相宜之时。上京的雍府中,却并不平静。雍驰正在书房之中,焦头烂额额地急躁踱着步,灾情的报告如雪片一般一片一片地飞来,已经堆满了他的案几。
这时,有人禀道:“王爷,宫里有公公来了,说皇上召王爷去御书房议事呢,好像是汉王又上了奏折,求朝廷开仓济民。几个老臣已经吵翻了天了,皇上拿不了主意,让您拿主意。”
雍驰丢下了手中一卷竹简,问站在一边的一位虎贲心腹道:“你怎么看?”
那虎贲心腹上前一步,道:“我看古骜那小儿不安好心,呵,要开仓,他怎么不运他的军粮来济民?今年的粮本来就没收上来多少,如今还要济民,那用的可都是虎贲和奋武,还有朝廷命官的饷粮!这是动摇国本呐!”
“你说呢?”雍驰又问向另一人。
另一虎贲将领道:“民没有粮,无非就是变匪,江衢廖家那位王世子不是善剿匪么?让他去剿便是。不过他江衢今年,怕也是粮不多了罢!”
雍驰笑了一声:“就你心眼多,剿匪?剿匪这种事,是能派给廖去疾那种狼子野心之辈的么?糊涂!”说着雍驰摸了摸下巴:“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本王了。”
说罢,雍驰捋了捋衣袍,对那门口的侍者道:“备马,本王这就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