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倔。
那年傅钰才不过四岁,一直住在乡下的姥姥家,爷爷奶奶想见他时,每月会接过去吃顿饭,吃完了再送回去。傅钰不愿意留在那,他害怕不爱笑的爷爷,讨厌挨批评人的奶奶,相反姥姥姥爷很温柔,像两株丰硕的向日葵,总是朝着太阳公公笑。
他挑食,姥姥不说,变着花样做给他吃。
他淘气,姥爷不骂,轻声细语讲着道理。
傅钰喜欢姥姥姥爷,他们总是温柔的笑,回答他的所有问题。只是偶尔问起妈妈,姥爷姥姥会沉默,转过头谁也不说话,然后轻易地跳过话题。
小学一年级,在语文课本里傅钰第一次见到母爱一词,小朋友们不懂,老师笑着说每个人都有。可是傅钰认为老师在说谎,因为他没有牵过妈妈的手,没有吃过妈妈做的荷包蛋,没有见过大家口中的妈妈,就连妈妈这个词都是听来的,没有人教他。
在他不断追问下,姥姥说妈妈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永远也不会回来。小小的他不知道话的意思,直到学到去世这个词。
三岁的夏天,傅钰见到像似妈妈的阿姨,就是鹿今的妈妈。也是那个时候,傅钰认识了鹿今。
忽然一个激灵,喷头跑出的凉水将傅钰从回忆中拉回,他闭着眼跳开,伸手去摸热水器的阀门,调大热水阀门。等水温渐渐暖回来才重新站回去,怕热水一会儿用没了,傅钰把涂了洗发水的头凑下冲洗,大量的泡沫被水冲着水流而下,糊了五官。
冲完走出来,回了房间,然后又出来,把脏衣服和浴巾丢进洗衣机,倒了两盖洗衣液,然后定时。回屋拿出吹风机,去卫生间吹头发,来来回回好几次。傅爸每次都跟着抬头,然后又垂下,夹着一星半点的菜,一碗米饭还没吃完。
傅钰最后来到客厅,却是途径,目的是厨房,打开冰箱拿出矿泉水,拧开,仰着头狂往喉咙灌水。
同样回头,傅爸这次皱起眉头,夹的虾仁掉在碗里,将筷子扣在碗上,关怀道:“少喝凉水,我做了汤,你喝一口。”
说完觉得勉强孩子了,又给自己找台阶下,“汤好像凉了,回屋写作业吧。”然后重拿起筷子,吃起来。
傅钰一口气空了半瓶,抬起一只胳膊朝嘴角抹去,然后将盖子拧回去,眼睛看着客厅的傅爸,他似乎比上次看见矮了。
刚刚往肚子里灌了水,饭一口也塞不下去,但他还是走到餐桌前,左手放下矿泉水,右手拉开椅子,倦懒地靠在椅子上。
“你要吃?”傅爸看他在对面坐下,着实意外,缓缓地放下碗筷,“我去把汤给你热热……”
“我不喝。”傅钰拿过筷子玩,“在任姨家吃了很多,您吃吧。”
傅爸恍悟似的点点头,拿起筷子挑着饭,说:“回头我给你一些钱,代我交给你任姨,总在那蹭饭也不好,就算是伙食费吧。”
“要给您给。”傅钰不接他的拜托,他知道任姨不会要,当初知道鹿今收钱补课差点发火,她没有把他当外人。
你反过来客气,打了对方的脸,不人道。
傅爸苦笑:“我给她肯定不接。”
父子俩思维统一,都觉得这事难办,饭桌上安静了。筷子有下没下地敲,傅钰微微敛起眸,提出一个解决办法:“有个办法,您把钱给我,我给鹿今。”
“他能要?”
“要,一毛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