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鸾手里拿着根小棍儿,将剩余的‘黄金万两’也都拨进火堆里,真情实感的一副商量语气“薛姐姐,你看看,这些钱都是给你的……今晚你就拿着去好好享受享受吧,别拨冗来找我了……好不好?”
“好。”
闻声,苏鸾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刚刚,竟有人回答了她?
这……这怎么可能……
苏鸾寒毛卓竖的盯着那墓碑,就……就算是薛秋儿真的地下有灵,怎么声音……成了个男的?
就在苏鸾被吓的面青唇白,冷汗涔涔之际,那个声音又响起“不想让秋儿再去缠你,在下倒有个妥帖法子。”
这回话多,苏鸾便听出来了,声音是来自身后方向。她颤颤巍巍的转过身,见说话之人竟是薛良彬!
苏鸾眼尾瞥了下地上被她扫开的沉灰,原来是薛良彬刚刚祭奠过薛秋儿。估摸是他尚未走远,她便出现了,才令得他又折返回来一探究竟。
薛良彬望着苏鸾,嘴角噙起丝淡淡笑意,既不像刚死了妹妹,也不像刚死了情人。反倒端一副潇洒风姿,热络了句“苏妹妹,许久不见。”
苏鸾微微侧首,余光投向墓碑,心下暗道薛秋儿,你看了吗,这就是男人。
见苏鸾不理自己,反倒看着薛秋儿的墓碑,薛良彬倒也不气,缓步绕着坟头慢走,情真意切的说道“其实,这几日妹妹也总托梦于我。”
苏鸾蓦地看向薛良彬,心道难不成薛秋儿也去吓他了?!
那她倒是会好受一点,起码有个垫背的。
薛良彬则继续娓娓道来“我与妹妹自幼亲厚,妹妹总说我这性子太过迂拘,不擅花言巧语,便是遇了意中人也难成。故而自那日与苏姑娘一见如故后,妹妹便一心撮合。”说到这儿,薛良彬低了低头,无限遗憾“奈何你我有缘无份,妹妹见我终日消沉买醉,人不似人鬼不似鬼……便一时糊涂,对苏姑娘生了恨意,认定是你负了我一片痴情!”
啧啧~
若不是这会儿身在坟头儿有所不敬,苏鸾都想拍手叫好了!难怪薛良彬能将薛秋儿这种蛇蝎心肠的都哄得团团转,不顾自己,一心为他筹谋。
他实在是块说书的好料啊!
薛良彬自是不知苏鸾起初便知晓他与薛秋儿的脏事,故而编起这些谎言来,竟是将自己感动的先流了几滴眼泪。
而后抬眸深情款款的凝着苏鸾,拭去腮边泪迹,淡出一丝苦笑“在下的情难自抑,却是令苏妹妹受委屈了。”
苏鸾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薛良彬这种伪君子真小人,便是当面戳穿他又有何用?他有城墙拐弯儿的脸皮和三寸不烂之舌,很快又会换套说辞来圆。
罢了,多说一字都是浪费。苏鸾抬脚绕过薛良彬,往停靠马车的方向走去。
薛良彬跟着她的动作转身,眉头深锁,万分不解。他说的如此动情,苏鸾怎么扭头就走了呢?
这是太过惭愧……无颜面对了?
“苏妹妹!”
苏鸾驻了驻脚,却是并未回头,只没好气儿的回一句“你还有什么事?”
“秋儿做鬼也不肯放过苏妹妹,对你百般纠缠,苏妹妹就不想告慰了她让她瞑目吗?!”
这回苏鸾回头了,眼中不由己的带着一丝期冀“你可是有何办法?”
“有!”薛良彬斩钉截铁。
“秋儿的一切恨意,皆源自在下对苏妹妹爱而不得的痛苦。故而只要苏家肯再议旧日之亲,定能令亡妹前恨尽消,含笑九泉!”
苏鸾……
这回苏鸾再无半点儿犹豫,扭头大步走开。只当身后之人颅内患疾,药石无医。
薛良彬这下就更是费解了!明明他之前偷听到苏鸾各种求薛秋儿放过她,怎的他以此作筹,竟不能令她敬畏就范?
朱墙外,绿柳周垂。
一位郡王府婢女打扮的姑娘,站在一颗树下谨慎的往左右两侧眺了眺。
这里是雍郡王的府邸,与紫禁城隔护城河相望,算是真正的皇城根儿里,天子脚下!故而极少有闲杂人等路过。
见两边皆无人,小婢女便悄悄蹲下了身子,钻入墙根儿里一个不起眼的狗洞里。
若非身姿纤弱柔软,这么小的洞还真是无法容一人过去。眼下纵是这婢女勉强能过,亦是挤得有些艰困。她跪在地上,身子一寸一寸的往前缓慢游移,深埋着头,面目熬煎……
在屁股也挤进来后,苏鸾终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拍拍手掌上的泥土,准备爬起来赶快回屋。
就在苏鸾撑起一条腿欲起身,呈半跪之姿时,恍然注意到眼前三尺外的地上站着一双金丝溜边儿的皂靴!
苏鸾心下一慌,缓缓抬头将视线上移,看到那玄色蟒袍的前襟。再往上,便是玉带。再往上,是那艳红的垂璎穗子,和间隔穿于其中的几颗世所罕见的白翠珠子……
她眼神蓦地滞住,不敢再往上瞧去。杵在她面前的人是谁,已是昭然若揭。只是此刻陆锦珩面上的神情,苏鸾不敢揣度。
他是生气呢,还是很生气呢,还是特别生气呢?
僵峙片刻,还是陆锦珩率先开了口,听不出多少怒气,只是冷的骇人“外头好玩儿吗?”
这语句听似是问,然苏鸾心下还揣得明白,陆锦珩哪会真的关心外头好不好玩儿,他只是来诘责她的罢了。
面上窘了窘,苏鸾憋出个由头来“回世子,臣女近几日精神总是萎靡不振,便想起以前常喝的凉茶很是提神醒脑。郡王府没有那等粗物,臣女只得偷偷溜出去……”
“哼,”先是一声若不可闻的冷嗤,接着陆锦珩说了句夹着碎冰碴子般噎人的话“薛秋儿的坟头改卖凉茶了?”
什么?他知道了!
心下先是一凉,接着苏鸾又是一惧!水琴绝不是个轻易卖主的人,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