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父老乡亲,在家是奉十文先生之命,特意开了府中粮库,将里面存着的种子给拿出来,这个价格卖出去,不至于让百姓哄抢,也能让大家度过这段艰难时日。”决明说的有鼻子有眼,“今日是头一天,所有种子一律半价!”
五文钱一斤啊!就算是买白面也不止这个价!百姓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五文买回家磨一磨,比买城里三四十文的米面强多了。
“但是!”决明接着说:“我家十文先生神通广大,若让他知道谁家买了去磨面磨米吃,以后就不会再来阳县卖种子了。”
“况且,过两天低价的米面就会运过来,皆是你们买现成的岂不是省钱省劲。”决明给百姓画了一张大饼,听说有低价的米面买,百姓各个都收起活络的心思,思忖着家里有多少地等着种。
眼下种早稻已经过了季节,种晚稻虽有些早,有备无患。
这么便宜的种子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百姓忙奔走相告,拿着袋子赶来买种子。
“请大叔大娘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每人每样限买一斗!”王小二拿出木斗,往袋子一插,等人排好队,王二狗一边装钱,一边装种子给百姓。
一时间,整条街热闹起来,百姓个个手里拿着袋子,望眼欲穿地看着前面的人,生怕轮到自己的时候王二狗买完了。
王二狗年纪虽不大,人却机灵的很,努力表现自己,让决明知道他没选错人,买王二狗是最值的。
决明掌柜看着王二狗能暂时管着这群百姓,知会了一声,往河边小店走。
古代的钱可真难赚,那么大几袋子种子,就算全卖光也不到半吊钱。
就算是按现在市面上的价格来卖的话,五十文一斗,那三袋大约能买三贯多铜钱。
这样一对比,王二狗的七百多文“身价”,只值一大袋米。
决明咂舌。
回到小店,决明调整种子种类,降低稻种数量,换成花生,还有其他菜种。
折腾完这些,决明出门去找拉木板车的人来。
往前走几步,仓库附近有不少以拉木板车和做苦力为生的百姓,叫几个人一同搬了两大车,运往县城坊市。
王小二觉得今天的脑瓜快要爆炸了。
周围全是挤得水泄不通的百姓,要不是摆摊用的薄布在前面拦着,后面的人说不准早把王二狗挤成肉酱。
就这,王二狗依旧觉得难熬,那群排队的百姓虽排的整整齐齐不抢不争,但他们有的切切察察,有的高声嚷嚷,如同一千只鸭子全挤在脑子里一样。
“王二狗。”决明对二狗招招手,见掌柜的终于来了,王二狗松了口气,解脱地从那块弱不禁风的薄布后钻出来,气若游丝地喊:“掌柜的——您可终于来了。”
等种子的百姓一见正主来了,顿时像是掐了嗓子的公鸡一样,再也发不出一丝儿鸣叫,安安静静地站着,盯着决明身后的几个大麻袋。
决明忙招呼人把麻袋抬到地上,解释了种子数量的变化,还说过几日在河边的小店会有更多种子等着他们,今天没带钱的,想告诉乡亲的,只管来。
听到这个准信,百姓顿时又炸开窝,要说贱卖良种一两天,不算赈济,只算是发发善心让良种价格没哄抬那么高。
要连续卖几天,那就真真是做好事了。
“不过呢,咱们十文粮铺有个规矩,就是凡是来买粮食或种子的百姓,都要是家里遭了洪水的,要我看到家里好端端的没灾又没地的人来哄抢,可就别怪我这个小掌柜了。”决明说着,哼哼冷笑,“发现这样一人,停业三天。”
那个被发现的人就算没有实质性的惩罚他,光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要是被发现是县城哪个粮铺派来人倒卖,至少百姓短时间内都不会去他家买东西。
更何况,这个新开的十文粮铺,价格更低,为什么不在他那买?
坊市中不但有卖菜卖活禽的,更有卖各类吃食的,今天恰好是衙门休沐的日子,沈言带着儿子出来喝酒酿汤圆,一碗甜糯缠人的汤圆下肚,那边排队等着买低价种子的人弯弯绕绕,从东市排到了西市。
闹哄哄的人自然引起沈言的注意。
“那边怎么这么热闹?”沈言放下勺子,用绢帕给沈墨擦擦嘴,沈墨两只乌黑溜圆的眼珠转了转,拉着爹爹的袖子,“爹爹,看看。”
一旁随从说:“大人,那边好像是有人在低价卖种子,说是积德行善。”
积德行善也不能用这个办法,若是价格太低,破坏市场,阳县的几家大粮铺可不是吃素的。
“走,我们去看看。”沈言抱起沈墨,在木桌上流下铜板,随着排队的人往队伍前走。
远远地,沈言便瞧见队伍中央,站着一个神气十足的少年,那少年头发束起,着一身精白短袍,踩着木板车才勉强在一众百姓中冒头。
少年漆黑的眼璨若星河,脸上扬起笑意,如同这五月当空的太阳一般,让人觉着有些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