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鱼冷哼,双肩颤抖。“她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别人说话。”
一直站在周嘉鱼身后的小月亮双手死死的攥着裙角,看着面前那个可怜的中年男人,她忽然轻轻碰了碰周嘉鱼。
女孩稚嫩的手指指着蹲在地上的男人,忽然急切的呀呀的发出了两个单音,飞快的比划着什么。
那手语,别人看不懂,周嘉鱼却看懂了。
因为小月亮刚刚说的是,爸爸。
夜色正深,周嘉鱼哄睡了刚才一直在哭的小月亮,想起下午父女两人相见的场面,她手脚轻缓的关掉灯,在一室寂静清香的花店中怅然若失。
那是和她一起生活了将近五年的小月亮啊,一个周嘉鱼当作亲人当作女儿一样的孩子,恐怕就要,这么走了。
☆、第三十四章
小月亮终于还是跟着那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回去了。
街道张大妈劝她,你看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总带着一个孩子将来自己都没法过日子了,这事儿吧,于公来说,你当初收养她就没有任何正规的手续,法律也不承认,但凡这老姜动了什么歪心眼把你告上法庭,随便说你个什么拐卖孩子的罪名,你这丫头尽心尽力帮人养了这些年孩子的心血不算,搞不好,自己还要搭钱坐牢的。
这事儿于私来说呢,毕竟人家是孩子的亲爸爸,就隔着五年孩子还是认识爹的,那天爷俩见面的情景你我都在场,也不是没看见,将来这丫头上学,恋爱,结婚,麻烦事儿多着呢,你说说这哪一样不得当爹当妈的来操办,根本就不是你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姐姐就能解决的,亲生父女那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这孩子,就没有不还回去的道理。
大妈把事情利害分析的头头是道,小月亮的爸爸也是个实诚心眼儿好的,抱着小月亮去里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能听见父女两个一大一小的哭声。
晚上周嘉鱼给小月亮热牛奶,奶锅的氤氲热气散发出来,馨香的味道让人眉间舒展很多。
“月亮,你想和爸爸回家吗?”
小月亮坐在小板凳上点点头。
周嘉鱼搅着牛奶的手没停,“那你会想姐姐吗?”
小月脸依旧点点头,然后从小板凳上跑下来抱住周嘉鱼,把脸埋在她的裙摆里。
周嘉鱼闭了闭眼,心中的无力感一层一层的漫上来,将她整个人淹没透顶。
她失望的不是小月亮肯舍得离开她,而是失望自己,失望这二十几年来,她从来就没有小月亮这样的命运,在被人抛弃许久之后,还能得到转圜。
当初收养这个孩子是周嘉鱼为了填补内心的情感空缺为了自己那些偏执的想法,现在梦醒了,她也被迫着成长,开始理智的考虑问题。
小月亮的爸爸这些年在南方的一个沿海城市做海货生意,吃了很多苦,也攒下了不少钱,这回来北京一是为了接女儿回去,二是也做了另一手准备,老实人不曾见过什么大世面,总以为这天子脚下的城根里多是纨绔之人,老姜甚至做好了打官司来要孩子的准备,可是他没想到,第二天,周嘉鱼就联系他来接小月亮回去。
老姜兴奋,在花店门口看着小月亮的小背包和行李箱,感激的快要给周嘉鱼跪下了。
周嘉鱼把小月亮的手递给她爸爸,微笑着和她告别。“记得回家给姐姐发消息。”
老姜讪讪的想要去牵女儿的手,小月亮回头看着周嘉鱼,忽然跑过来。周嘉鱼蹲着接住她,顿时红了眼眶。
小月亮无声的哭,怎么也不不肯撒手。周嘉鱼强忍着眼泪把手里的卡偷偷塞到小月亮的书包夹层,狠了狠心把她推开,那张卡,是小月亮爸爸临走的时候塞给她的,说是为了答谢这些年周嘉鱼对孩子的照顾。
“快走吧。”
“回家要听爸爸的话,要是爸爸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
小月脸抽泣着点头。周嘉鱼安慰着笑了笑,把准备好的一袋子资料递给老姜。“这是这几年我带她看医生的一些病例和治疗方法,南边的医疗条件不比这边,你有时间多耐心陪陪她,这种自闭性聋哑,也许以后有治好的机会。”
女儿失而复得,老姜特地定了从来没坐过的飞机接她回家,出租车一直停在路边等着。老姜站在一旁诚恳跟周嘉鱼道谢,牵着小月亮跟她挥手告别。
走吧,走吧。
阳光明媚,周嘉鱼站在老城区的林荫道上,看着小月亮爸爸的车在视线里渐行渐远,终是没忍住的痛哭失声,她捂着脸,近乎哀号。
为了两人在一起相处五年的情意,为了心中那道一直被自己刻意压制的伤疤。
夏末,她只身穿着薄薄的棉衫站在老城区的街口满目清泪,好像下一秒就会崩溃。
在花店几米远的街角,静静的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王谨骞坐在车里,车窗大开,手中还夹着燃了一半的烟,显然已经来了多时。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的周嘉鱼,沉默不语。
上次周嘉鱼去他公司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她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这几天工作忙,好不容易得出空来打听他才知道小月亮要被接走的事,本来不放心她跟小月亮的爸爸直接接触,想早一点来看看是什么情况,毕竟有些事情,有一个男人在场会让场面变得缓和很多,可是后来想想,王谨骞觉得,让周嘉鱼独自去处理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周嘉鱼有的时候太过偏执,让她亲眼见到小月亮被自己的亲人接走,也似乎对周嘉鱼是一个警醒,能够让她走出那种对父母亲情怀有质疑的思维怪圈。
可是在车里看着看着,王谨骞就有点后悔了。
周嘉鱼蹲在地上哭的越发厉害,好像……不仅仅为了刚才那一场离别。出租车已经在长街尽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周嘉鱼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忽然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王谨骞脸色一变,扔了烟迅速下车。
周嘉鱼跑的疯狂,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样子让人胆颤心惊。王谨骞大口喘着气跟在她后面,一把拽住周嘉鱼的胳膊把人给拖了回来。
周嘉鱼挣扎剧烈,崩溃般的在王谨骞怀里又踢又打。
“好了好了,不哭了。”他按住她的头不让周嘉鱼有机会再动,把吻落在她的头发上细细密密的轻声哄着。
周嘉鱼两只手被王谨骞攥在一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像是急于找到一个宣泄口一样,她对准王谨骞钳制着自己右肩忽然狠命的咬了下去。
“你怎么才来啊……”
夏天衣薄,王谨骞今日没穿西装,只有一件半袖衫,她牙尖嘴利的咬下来,疼的王谨骞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