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玄灰头土脸地咳了一声,顿时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只干巴巴地坐在床沿,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放,静看着她忙于洗漱,却忍不住期望她能哭嚷吵闹,争执摔砸,哪怕将他臭骂一顿也好。可她这样明白事理,知道进退,他反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见她洗漱完毕,就在梳妆台前坐下,打开小瓶罐就往脸上涂抹人参珍珠膏,他极有眼色地拿了木盆倒了半盆热水,就给她放在脚边,默默地蹲下来,给她脱掉脚上的软底绣鞋,把她冰凉的脚放在水盆里,又在水里放了艾草……
所幸,他是在璇玑阁住过的,对于哪儿放着什么东西,还算熟悉。否则,怕是连讨好她的机会也摸不着。
心瑶见他姿态卑微地蹲在地上,垂着眼帘静看他片刻,终是说道,“陛下没有必要做这些。”
“怎么没有必要,就算你不是皇后,在我心里,你还是我的结发妻子。你生完女儿时常手脚冰凉,应该每晚都泡一泡。”
心瑶讽刺地冷笑,“哼哼……我离开皇宫,陛下倒开始关心我了,平日这个时候,你在御书房都不会回去的。”
“之前,是朕不对。朕哪里不对,都会改的,以后在遇到龚白芷这种境况,朕不会再等一个好时机去处置,朕会及时处置。”
心瑶不是不明白他心底的算计,但,帝王有帝王的计较,她有她的原则。
他这皇帝,是她亲手扶上位的,他做错了,她也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这辈子,只能天下人负他,他半分不能辜负臣民百姓。
“陛下要鱼肉百姓,要让他们像牛羊一样被驱赶着远离家园故土,心瑶无权置喙。陛下要利用龚白芷的交易钓出暗处那些匪类一网打尽,这些心瑶更无权置喙。如今,心瑶已经不是陛下的妻子,不是陛下的皇后,陛下要做什么,心瑶更无权过问。”
“你有,你还是我的妻子!”
“结发妻子是相爱两不疑,夫妻二人当坦诚相待,你我连坦诚都算不得。”
慕景玄顿感冤枉,“心瑶,你说,我哪里不够坦诚?”
“我是那皇宫里的一只金丝雀,什么都不能问,什么都不能管,还得谨小慎微,恪守本分,装聋作哑,更要看人脸色行事,却就算如此,有些人还不满意,陛下的错算作我的错,陛下所做的事,都是我撺掇的……”
慕景玄忽然有些窒息的错觉,赫然想起那一日心瑶抱着女儿去太上皇寝宫的一幕。
心瑶又自嘲地笑了笑,“我的家人更不让我省心,趁着我当皇后,这边算计,那边贪得无厌,满朝文武都收买遍了,我还被蒙在鼓里!我千疮百孔,还落得个死有余辜的罪名……我江心瑶凭什么落到如此地步?我干脆把自己这后位废了,从此以后,大家都干净省心。”
“心瑶,旁人要做什么,咱们都无法左右。但是,父皇和母后是长辈,他们或许有言语过激,或许也有处事不当,朕替他们向你道歉!”
“太上皇可不只是言语过激!他当了多年的皇帝,糊涂事儿不白犯!旁人都不曾得逞的坏事,偏偏轻易落在了龚白芷头上,这若是失察,早该及时止损,可他什么都没做,我爹也只当什么都不知,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