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苏漓央素来疼惜他,也从不浪费他那让天地黯然失色的容貌,宫里最好的衣裳靴子、最亮的宝石总是堆砌在他身上。
这满殿众人,也只他那一身锦袍,有武将的龙纹翘首护肩和护心镜,那每一条绣纹上都点缀着细碎的紫色宝石,细看之下,更比慕怀渊的龙袍更奢华百倍,但每一条绣纹又都是祥云,无半分逾矩,且确确实实是大周皇子的礼服。
心瑶视线凝在他身上,无法挪移,更百思不解。他明明已是北月太子,为何不穿北月太子的衣裳,却穿大周的皇子袍服?
太后示意众人免礼,怀渊帝带着良妃、德妃跟在太后后面上去台阶,待太后入座,他随手牵着德妃拓跋荣敏的手在龙椅上坐下。
良妃宋昕茹忙要同坐,怀渊帝失笑,“良妃,龙椅坐不开太多人,你就在下面坐吧!”
殿内,又是风起云涌波澜微妙。
宋昕茹瞥了眼拓跋荣敏,悻悻一甩袍袖,在妃嫔席位上坐下。
妙回着实看不懂这微妙,“皇上明明可以让两位妃嫔一起坐嘛,龙椅那么大!”
心瑶忙凑近他,“二女共侍一夫,断不会和谐共处。慕景玄这一回来,皇上势必担心再失去这儿子,定然是多宠着德妃娘娘。”
凤椅上,慕景玄不着痕迹地静看师徒二人在那边嘀嘀咕咕,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直静观他举动的太后,从旁玩味地笑道,“师徒俩只是说说话罢了,你吃什么醋?!”
慕景玄顿时不自在,忙端起茶盅喝茶,“孙儿只是奇怪妙回大师为何在此。”
太后反而忍不住呵呵地笑,“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龙椅上,怀渊帝温柔环住拓跋荣敏的后腰,虎目扫向阶下,眼神顿时变得威严肃冷。“昀修——”
慕昀修忙起身拱手,“儿臣在!”
“你皇祖母和德母妃在你府上受了委屈,景玄特为此事赶回来的,你当着众皇亲国戚的面道个歉,便与景玄便化干戈为玉帛吧!”
慕昀修朝着太后和拓跋荣敏叩首赔礼,“父皇,此事也不全怪昀修,若非当年您把龚璇玑给了……”
拓跋荣敏嗤笑,“太子这一开口就挑衅皇上,可真真无半点道歉的诚意!”
“拓跋荣敏,我儿已经道歉,不知您还想要什么诚意?”张姝冷斥。
“本妃当是谁如此放肆!没想到,一个庶人竟也敢多嘴!”拓跋荣敏冷瞥张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意。
“你……”张姝却无法辩驳半句,她——的确是庶人,不再是从前震慑六宫的皇后。
拓跋荣敏歪靠在怀渊帝怀里,“皇上,若她们母子真有诚意,这选妃宴就该让咱们景玄先选一位女子为妃,景玄的婚姻大事,不只是让臣妾着急,也让太后忧心呢!”
“爱妃所言极是。”怀渊帝宠溺地笑了笑,又朝阶下斥道,“昀修,你应该多疼惜弟弟,就让景玄先选一位女子吧。”
慕昀修微愣,转头眸光一扫身后排列整齐的三队女子,正巧真正贤良淑德的几位却都没来,眼前这一大堆歪瓜裂枣,凭老七毒辣的眼光,定然看不上。
他慷慨地笑了笑,“七弟,只要你不计前嫌,今日的美人,为兄任你择选!”
一位粉袍女子匪夷所思地瞪向慕昀修,她可是来当储君的女人的,也没想远去北月和亲。
“太子殿下,您当我们是什么人?莫说其他官员女子,只拿臣女一人来说,家父为您尽心劳碌多年,您就这样轻易把臣女推给七殿下择选?”
满殿众人都看向那说话的女子,但见她容颜明秀,薄唇杏眼瓜子脸,细长的吊梢眉,颇有一番凌厉的气势。
“这位女子倒是先发制人出其不意。”妙回好奇地打量着女子笑道,“七殿下若被她吸引,少不得会选她。”
心瑶望着她,自她的眉眼间赫然寻到那掌柜陈谏的影子,顿时揪紧了心。这女子正是陈碧银,着实聪慧机敏,且深知男子猎奇征服的心思。
惊觉自己太过着急,心瑶忙挪开视线,身子静如石雕,却如经历一场酷寒风雪,心骨刺冷。
她以为自己清楚两家的积怨,且懂得适可而止,但是,现在望着慕景玄缓步买下台阶,她只觉自己的心,自己的骨头,还有她可怜的自尊,都被他一步一步踩碎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