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公子兮徒离忧(2 / 2)

一日大雨。

王府的青铜铃终于挂上了白巾。

风吹着铃铛,舞着白巾。

透着股冷冷的萧瑟。这股萧瑟,包围了整座古宅。

雨下得很大,覃萋倚在靠门的长廊边,坐在长栏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柄折扇。

折扇是王瑱的。

上头的字写得很好看,她想让他教她写一写。

可是从早日至今,王瑱也没回来。

为了一个想要王瑱此生都得不到父爱,得不到兄慈的的人。因着单薄的血缘,沉重的家族,他作为庶弟,理应抬棺哭丧。

覃萋垂眸,看着雨水啪嗒啪嗒地顺着屋檐落在脚边,漾成一圈小潭。小潭清冽也污浊。覃萋蹙起眉,将裙摆往里头收了收。

王瑱院子里的下人本就少。

除了照顾覃萋的融烟,还有王瑱身边的应温,大多都被派到前头干活去了。

融烟见覃萋迎着风雨,坐在栏杆上,也劝着让她进屋,却怎么也扯不动这位看起来笑盈盈的姑娘。

最后,终究是被覃萋赶回去休息去了。

覃萋晃着折扇,靠着柱子。脑海里尽是纷杂念头。想着李宜孟,想着李奕茂,想着她负子楼失了家的姑娘,想着她本打算好了几亩小田……

可就在骤然一瞬。

她转眸见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王瑱。

她手中晃着的折扇停在了半空,慢慢落在掌心。

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王瑱。

覃萋眨了眨眼,脑海里闪过一个可笑念头,觉着王瑱会因恼羞成怒杀了自己。但是下一瞬,又觉得实在是太过可笑。

她看着王瑱站在雨中。

王瑱微微低着头,一身孝服尽被雨水打湿,黏在身上。勾勒出青年高挑清瘦的身形。

覃萋看了眼他,终究是叹了口气:“念着姑娘我心里仁善,便予你一伞。”

说罢,就转身去屋子里头拿出了把青花伞。

开了伞,她一手提起裙摆,一手握着青花伞。莲足轻点,波动水花。

她走到王瑱面前。

青花伞遮盖了那迅猛的雨水。

王瑱微微抬起头。

本带着些暗色的眼眸里映出了覃萋显着有些百无聊赖的面孔。

一滴雨水从他额角划过,轻呢下颌。因着勾起的轻笑,微微颤动,落入衣襟。

他微笑:“…覃萋姑娘…”

覃萋看着他笑,嗤了声:“笑得比哭还难看。别跟我这装模作样了。”

王瑱没动,笑容淡了下来。他冷冷地看着她。

覃萋伸手,扯着王瑱的衣袖,领着这个傻子往前走。

待两人走入屋内,暖气从脚底而生,让覃萋舒了口气。她扔开伞,关上门,直接脱了饱蘸雨水的绣鞋。

赤足生辉,在红木地板上漫步。

王瑱没说话,仍由覃萋拉着他往里头走。

笔直而漠然地站在那里,让她将自己的外衫,中衬都脱罢。最后解开了束着湿发的白巾。

覃萋拍了拍手:“好了,等我去让应温给你弄桶热水。”

说完她便离开了。

等热水备好,王瑱洗好。早已月上树梢。

王瑱坐在床边,看着地板。

覃萋拿着一只点着火的木柴,往四周的几个灯盏里点上了火。

刹那间,屋内便有了光。

点完了火。

覃萋坐在王瑱身边给他擦头发。

待擦至八分干。

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轻笑着道:“一天都跟个木头似的,若我占了你的清白,你也不反抗么?”

这样的调笑换是平常,只会让王瑱回一句,姑娘,说笑了。

但现下,王瑱只是看着覃萋。

眼中暗沉却又清冽。

似乎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只看见那只常年握着狼毫毛笔,捧着汉书经史,拂过松风绿竹的手,轻轻搭在了覃萋的手腕上。

在灯下,两只手的温暖显得有些旖旎。

覃萋眼眸微颤,她勾唇笑着:“我挂的是清白牌子。”

王瑱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覃萋眯了眯眼,反手握住王瑱的手:“但是能与天下第一才子共度良宵,倒也不亏。”

“别忘了我的银子,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