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峰主,您是舒峰主!”
走进了才认出他眉眼,虽然对方的变化实在有些叫人惊异,却依然不及骤然死里逃生的喜悦。郭来几乎喜极而泣,慌忙扑跪过去。
落下目光望着他,心魔踱步过去,语气和缓:“你叫郭来?”
“是,是——小人名叫郭来……”
居然被一峰之主垂问姓名,郭来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慌忙朝他磕着头。心魔神色却反而愈缓,淡淡挑了唇角:“是个好名字。”
“大哥哥,我叫狄文清!”
男童忍不住跳起来,努力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我也是好名字!”
那双眼睛也好看,只是冷冰冰的,瞪一眼就能把人吓得要命。狄文清既觉得害怕,却又实在舍不得放手,只是仰头望着他,希望他也能看自己一眼。
心魔无心理他,随手揉了一把脑袋,目光落在郭来身上:“您可见到过锅吗?这么大,黑色的,可以背的……”
他一边询问,还一边用双手比划,一丝不苟描述着大小。
郭来听的愕然,心道舒峰主果然自幼上山,竟然连铁锅都不认得,张口结舌半晌,还是尝试着解释。
“锅要去酒楼找,他们那儿吃饭的人多。舒峰主,您要锅做什么?不如小人先将少掌门送回去,再替您找几个来就是了。”
“不必了,我自己找。”
总算确定了锅在酒楼里,心魔微微颔首,转身便要离开,却发现腿上依然带着个小包袱。
狄文清愣愣看他,心口砰砰直跳,仰头大声道:“大哥哥,我将来给你大铁锅,我能娶你吗?”
舒墨在宗门里向来为人清冷高傲,未必经得起这般玩笑。郭来吓得不成,才要把小祖宗抱回来,心魔却已微挑了眉,双指并拢一错,在他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把随身纯钧剑随手扔进了狄文清的怀里。
“路上危险,抱着回去。”
狄文清身量不够,使足力气才能抱得住那柄剑,连忙用力点了点头,又把冰冷的长剑往怀里抱紧。
心魔目色清冷,淡淡落在他身上,忽然浸过一点柔和笑意,屈指在他鼻尖轻轻一刮,便潇洒敛袖御剑而去。
……
眼看着撩天撩地的范围再一次扩大,苏时趴在亚空间里愁得撞墙,丝毫没有留意到毫无常识的心魔一路进了城,就站在了一家名为“天香楼”的阁楼之外。
天者,极也,香,饭味。这个名字,一定是酒楼了。
心魔苏时信心满满,迈步进去,就被温香软玉忽然围了个结实。
*
华灯初上,人流涌动。
城中最大的天香楼,仿佛比往日还要越发热闹了几分。
美酒如清水般被源源不断地送上来,雍容华贵的锦衣公子倚在美人榻上,兴致缺缺地挡开送上来的瓜果小食,冰冷俊俏的眉眼落在乐女怀里的琵琶上,眼中仿佛始终带了一抹黯然。
天香楼当家的头牌使劲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叫这位公子展颜一笑,甚至连他身畔都没能近得。
问清了这里面只有这些冷食点心,根本就没有锅,心魔只觉受了严重的欺骗,若不是苏时卯足了劲将他安抚住,险些就要一袖子把天香楼直接掀成废墟。
苏时能在位面里做到存活率第一,靠的就是从不沾花拈草,从来不惹火烧身。如今在青楼里只觉片刻都待不下去,偏偏又不得不咬着牙改变人设,好叫人以为自己是被“邪魔附体”,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彻底切断了外部感知。
天已经黑了,外面的酒楼大都已经歇业。得知自己今晚已经找不到锅的心魔也兴致恹恹,随口打发了那些姑娘,便抛了一锭金子,要了间房早早睡下了。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外面脚步慌乱,隐约还听见“邪魔来了”“逃命”之类的尖锐喊声。
此番下山,一为找锅,二为邪魔。心魔骤然来了精神,大步走到花厅外,模模糊糊见到里面显出了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身姿绰约倒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正是那个出名的花魁。另一个一身黑衣魔气凛然,背对着纱帘,只看得出身形高大健壮,却还看不到相貌。
花魁自知命悬一线,匍匐在他脚下,哀哀切切:“魔君大人,小女子只是一介凡人,求您放我一命,我愿——愿以身为炉鼎,与您享无边极乐……”
苏时现在听见炉鼎就头疼,恨不得离这个邪魔越远越好,心魔却只要听到有关背锅的剧情就挪不动脚步,牢牢占据着身体,双目放光就要冲进去。
两道灵识争执不休,系统却也深知再放任宿主任性下去,这个世界或许再没什么锅可言,壮着胆子帮忙拦住苏时:“宿主宿主,咱们不能再扔锅了,这是工作人员,是给咱们送锅来的!”
听见“送锅”两个字,心魔力量便再度暴涨,一举夺回身体,灵力骤然破开百叶隔栏,气势汹汹冲了进去。
魔君蹙紧了眉看着脚下的女子,心下正挣扎不定。
好不容易顶替了工作人员的名额混进来,如果不按照剧情要求,先在这天香楼内尝尝鲜,做下烧杀淫掠的罪名,无疑是违背了既定剧情的。
可他来到这里,原本就有自己的目的,却也丝毫不打算去招惹这些女子……
正纠结是不是要施放一道幻术了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砰然巨响,魔君循声回身,就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手腕:“我的锅呢?”
魔君微怔,目光落在他身上。
满屋的姹紫嫣红,也压不过这一张清俊面庞更动人心魄。
雍华墨袍懒散地披在身上,宽大的袍袖沿着他的动作划过飞扬弧度,稍稍向下滑开些,露出一截手腕,清瘦腕骨分明,内衬竟然是如火般的热切大红。
这样骄凛狂傲的气势,稍不留神便灼得人眼角发烫。
既觉熟悉,却又陌生。
魔君微蹙了眉,忍不住握了他的手腕,抬手抚上那张熟悉的俊秀脸庞:“你怎会变成这样?”
并非是这样不好看,不摄人心魄,不叫人被烫得胸口悸栗,仿佛有什么情绪想要破体而出——可心里却又分明一遍遍咬牙提醒着自己,依然保持着一线清醒。
这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