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姐弟两忙朝自己的母亲使眼色,叶夫人很是机警,见状便道:“弟妹,我先带瑶儿和云哲进去求签,重锦侄儿往日养在后院,不曾见过这许多人,许是吓着了,你好生安慰安慰他。”
安氏连忙道:“好,嫂子且先去罢。”
等他们离去,安氏踌躇着不敢上前,她虽然想要回儿子,却慑于顾琛的威势不敢开口。
叶重晖却是寒声道:“怎么回回出府都能碰着贵人,有人往我相府安插了探子不成。”
安氏一惊,忙呵斥:“晖儿,不得无礼。”
顾琛早习惯了他的冷嘲热讽,只勾唇一笑,意味深长道:“是命定的缘分,也未可知。”
叶重晖脸上的寒霜又加了一层。
被他揽在怀里的小孩却是微微一怔,命定……么?
那双湿润的眼眸里闪过一抹茫然之色,顾琛正好瞥见,心里又是一痛,他手臂微微用力,用全然保护的姿态将小孩护在怀中,道:“此处人来人往的,阿锦看了害怕,不如去后院禅房歇息,我与这寺庙的住持空尘大师有些交情,讨要两杯茶水应该不难。”
安氏原本对他的身份有所忌惮,见他考虑如此周全,忙真心诚意道:“如此,就有劳阁下了。”
叶重锦却猛地揪紧他的衣袖,脸色发白,他不想跨入这间寺庙,哪怕一步。
顾琛捏了捏他软绵的小手,凑到他耳边,嗓音低沉,带着安抚的意味:“有孤在,阿锦怕什么?”
叶重锦低垂眉眼,望着自己的手,躺在顾琛宽大的手掌中,被他珍而重之地握紧,这画面,让他心神一松。
顾琛轻轻一笑,抬眸看了眼大殿内的佛像,刹那间,黑眸中闪过极深重的戾气。低喃道:“不过是一只泥塑的金身菩萨,也敢猖狂,惹恼了孤,也不过是毁寺杀僧的下场。”
神没了信仰的子民,便不再是神,佛没了供奉的香火,自然也只是个泥塑的人偶。胆敢驱赶他的阿锦,他便将这漫天神佛,尽皆逐出中原九州,大邱王朝的国土之上,再无佛寺,再无僧人。
“你……”
顾琛朝他展颜一笑,又恢复了无害的模样,牵着小孩的手,一步一步踏入大殿。
原先所有的心慌,好似在一刹那消弭殆尽,叶重锦抬起头,再看那尊金身佛像,也不似先前那般可怖,正如顾琛所言,不过是一尊泥塑的金身菩萨,脸上始终带着悲悯慈悲的笑容,根本不会改变。
是他瞧错了。因为心虚,所以害怕。
安氏见儿子并无大碍,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朝佛祖谢恩:“谢佛祖庇佑我儿,信女感怀在心。”
叶重晖在立在原地,打量了一眼大殿内的佛像,眼里划过困惑。这金光寺到底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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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后的偏门是通往后院的,几名小僧人见着顾琛,好似早已熟识,念了声阿弥陀佛,便领着他们往禅房去。
金光寺香火旺盛,内里的布置自然不俗,亭台水榭,桃林溪水,景观皆是一流。
叶重锦忍不住四处张望,很是有些新奇。
顾琛见他恢复过来,低笑着打趣道:“难道孤的阿锦是妖精变幻的,所以害怕佛寺?”
他这就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叶重锦心里刚存起来的感激,瞬间就被羞恼所取代。小孩轻哼道:“阿锦若是妖精,太子殿下又当如何,派个得道高僧收了我么?”
灵动的眉眼,精致的面庞,一颦一笑都叫人舍不得挪开眼,顾琛暗道,这不是妖精是什么,这才几岁就惹得人人都挂心,长大了可不就是祸国殃民的妖精。
他道:“若阿锦是妖精,孤便亲自收了,才不留给别人。”
这人惯是没脸没皮,叶重锦气闷,懒得理会他,回过头寻自己母亲与兄长,却见早已没了人影。
“我母亲和哥哥呢?”
顾琛道:“许是被人拦下了,空尘大师的禅房,不是谁都能进的。”
他说的理所当然,叶重锦这才发觉中了圈套,用力挣了挣,然而两人的力气天差地别,哪里能挣得开,小孩气得想伸爪子挠他。
“你想怎样?”
“孤只是想与阿锦单独相处片刻,不会很久,可好?”
叶重锦偏过头去,这人不曾给他拒绝的机会,何必假惺惺地询问。
顾琛弯下身,对上他明亮的眸子,轻声道:“前次在国公府,孤那时伤势未好,为了出宫见你花费了许多力气,却只匆匆说了几句话,叫孤如何甘心。”
不提那件事还好,提起来,他心里头又有些不舒服,叶重锦沉默片刻,却是微微一笑,问:“我表姐好看吗?”
顾琛眼里闪过不悦,道:“马马虎虎罢了。”
马马虎虎你瞧得那么起劲,男人,都是口是心非。
叶重锦挣不开他的手,索性坐在一旁的雕花栏杆上,后面是一泉池水,顾琛立在一旁,用手臂护着他身后,怕他掉下去。
“你觉得她好看?”顾琛问。
叶重锦道:“自然好看,再过个几年,还会更好看。”若是不好看,能被你纳入后宫,还封了妃位么。
顾琛越发郁闷,良久,却是冷笑一声,道:“再好看也与阿锦无关。”
“……”叶重锦微微一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等安灵薇到了年纪,孤就给她赐个好人家,你再喜欢,她也进不了叶家大门。”
“你不会,不会以为……”小孩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伸出食指,指向自己,“以为我喜欢灵薇表姐?”
他这副呆傻的模样,惹得顾琛弯起唇角,道:“自然不是。”他只是怕安灵薇去招惹阿锦,叶家人怕阿锦与他扯上关系,难免不会用安灵薇做挡箭牌,到那时,事情会复杂许多。
这些话他没法对小孩说,只道:“孤也知道阿锦不喜欢她,但孤不喜欢,阿锦夸别的女人。”尤其是别有居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