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 / 2)

叶重锦有些犹豫,他答应了父亲,不能逗留太久, 只好小声道:“父亲还在外殿候着,天色也不早了, 我要回去了。”

床榻上的少年蓦地起身,长臂一伸,圈住了小孩的腰, 直接把人带床上去了。叶重锦来不及反应,已经躺在他身边,抬眸一看,那人洁白的衣襟上已然染上一抹嫣红。

他大惊失色:“你的伤……”

顾琛只微微蹙眉,道:“不碍事,阿锦陪着孤,孤就不觉得疼。”

这苦肉计是极好用的,小孩紧盯着渗血的伤口,根本不敢乱动,连说话都放缓了语调,轻声道:“要不要让御医瞧瞧。”

好不容易把小孩拐到身边,顾琛哪里肯松手,轻轻吻了一下小孩的鬓角,道:“孤的身子又不如阿锦金贵,这点小伤,哪里用得着左瞧右瞧的,等晚些时候,让人重新包扎一下就好。”

叶重锦见他面色如常,想着习武之人,该是比寻常人底子好一些,便也不再啰嗦。

“那小白虎,本就是为你养的,名字自然也要等你来取。”

说起这件事,他心里其实是不愿的,前世阿离养了一只猫,那小东西还算伶俐,就是太黏人,阿离陪那只猫的时间,比陪他的时间都长。如今猫没了,他又送了只虎,可不是自虐么。

只是去年秋猎,小孩望着那只大老虎,眼睛里迸发的神采的画面,总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脑子一热就跟父皇要来了那只幼虎。

也罢,只要是这孩子的愿望,他都愿意替他完成。

果然叶重锦听到小白虎还没有名字时,开心了许多,道:“那我好好想想,取名是大事,可不能马虎。”说这话时,他倒是忘了家里那只鹦鹉,就被他随便取了个俗气的名字。

顾琛笑道:“好,阿锦慢慢想。”

两人正说着话,几名宫婢快步踏入殿内,躬身行礼,道:“启禀殿下,皇后娘娘到。”

这宫里的女人,大多是母凭子贵,穆皇后更是如此,她父亲早逝,娘家全靠一个不成器的兄长撑着,如今已经沦落为二流世家,在京里头根本排不上号,娘家指望不上,她只能把余生的希望都寄放在儿子身上。

好在太子是成器的,自小就天资聪颖,用不着她操心,这些年虽然皇帝重用顾鸣,疼爱顾悠、顾贤,但也不曾亏待了太子,储君该有的尊荣都有,让她安心了不少。

可她怎么也没料到,竟有人明目张胆地痛下杀手,要置太子于死地,那人会是谁,她想来想去,最有可能是兰贵妃母子!兰欣那个贱人,最是心肠歹毒,什么下作事都是做得出来的。

当年丽妃小产,说不得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穆皇后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个黑心肝的女人挖心掏肺,方解她心头之恨。

心里再恨,在宫人面前,她还是那个温和端庄的皇后娘娘,亲自准备了补血益气的药膳,送来东宫给太子,现如今,从旁人手里过的食物,她是放心不下的。

“琛儿,母后来看你,你可好一些了?”

掀开帘帐,借着明晃晃的烛火,却见儿子床上躺着个小孩,那孩子生得极好看,目若曜石漆黑明亮,雪肌玉脂,樱红的唇瓣像是沾了雨露的月季,精致漂亮的五官,叫人心跳生生漏了一拍。

穆皇后愣了好片刻,才问:“这莫非是……叶家那孩子?”

顾琛道:“回母后,是阿锦不错。”

叶重锦想下来行礼,顾琛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他只好这么躺着,不伦不类地问安:“重锦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穆皇后也不在意,反而打趣道:“好几年不曾见,这孩子竟是越发水灵了,可惜不是个姑娘,否则跟太子倒是极般配的。”她微微一顿,忽然想起,当年这叶家老二可不就是许配给她儿子了么,可惜到头来是个男娃,这婚事才作罢。

若当年这门亲事成了,有叶家做后盾,如今她母子二人也不必如此辛苦。

她再去瞧床上的小孩,那张脸蛋真是谁瞧见了都要心软几分,心里更是遗憾,怎么偏是个男孩,若是个女娃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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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天将黑,叶岩柏左等右等没等来儿子,脑筋一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说顾琛小儿敢跟我耍心计,他捋了把胡须,就往乾正宫走去。

庆宗帝正在用膳,听到叶相求见,吓得手里的玉箸都撂了。

近日为了追查刺客,动用了刑部和大理寺的兵力,还有孟霆威手下的将士,抓了不少人,劳师动众,惹得百姓怨声载道,旁人不敢上谏,叶岩柏这只老狐狸却是敢的。

他也知道这刺客必然与其他几位皇子脱不了干系,或是与他们的外祖家脱不了干系,他也是皇子过来的,哪能不知道这内里的弯弯道道,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处置却是另一回事。

手心手背都是肉,好在太子只受了皮外伤,此事只能小惩大诫一番作罢,若是闹大了,皇家的脸面搁哪里。

他抬手道:“让他进来。”现在不见,明日早朝这老狐狸在文武百官面前说,他这脸就更没地放了。

叶岩柏进了殿内,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宗帝没等他跪下,已经亲自上前扶起,笑得和蔼,道:“叶卿不必多礼,这天色已晚,不知叶卿此行所为何事。”

叶岩柏道:“臣斗胆,请陛下替臣讨回儿子。”

庆宗帝一愣,他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听他念叨的准备,怎么一下子从国事变成了家事?

“你儿子怎么了?”

“陛下,前些日子太子赠给犬子一只小白虎,今日犬子进宫谢恩,眼看天黑,太子还不肯放人,所以臣斗胆请陛下做主。”

庆宗帝额角一抽,连连摆手道:“叶卿怕是误会了,太子近日病重,已经卧床好几日了,连吃饭都要人喂的,哪能藏你儿子,大约是你家那孩子贪玩,赖在东宫不肯走,可不好怪在朕皇儿头上的。”

叶岩柏一听就急眼了,“陛下,我家阿锦最是乖巧懂事,断不可能贪玩误事。”

庆宗帝也动怒了,道:“叶卿这是何意,难道朕的琛儿就不乖不懂事么?”

叶岩柏扯了扯嘴角,凉凉道:“陛下,您的太子殿下是何样人物,您心里就没点数?”

皇帝听罢一口气喘不上来,指着这老狐狸说不上话来。

内侍连忙上前给他顺气,小心翼翼地劝道:“陛下,叶相,您二位先熄熄火,别为了此等小事伤了君臣情分。”

皇帝推开内侍的手,晚膳也不用了,高声道:“起驾去东宫,今日就让叶相瞧瞧,朕的太子究竟是何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