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展元说:“你明明已经答应离开了……”
华筝打断他说道:“看来陆公子跟我的这位朋友认识,原来你们是旧交,那就再好不过了,我还担心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不太习惯,有莫愁在,她陪我做伴,相信可以好好在这里住几天,你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陆展元还弄不清楚情况,迟疑着不知道应该如何答话,“这……”
婚礼上这姑娘来大闹一场,何阮君贤惠的隐忍下来,可是还没过两天好日子,怎么她又来了!何阮君觉得她简直是阴魂不散,委屈地看一下陆展元,却发现陆展元现在哪有心思安抚她,正直勾勾的盯着那姑娘呢!
何阮君见丈夫对其他女子关注有加,再看二人互看的情状,就觉得这两人之间必有问题!她想到这儿不由得更加委屈,不过为了维护她体贴的好妻子形象,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打算回房之后再好好问个清楚。
陆老爷说:“展元不得无理!李姑娘和大人一起来,就是我们的客人,怎能不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陆老爷警告性地看向陆展元叫他不要多事多嘴,得罪了金国人,他们全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陆老爷微笑着说道:“请大人和李姑娘里面请,得知大人远道而来,陆家特地设宴,并且邀请了几位嘉兴的名流巨贾,为大人接风洗尘。”
华筝说道:“本来我是不喜欢热闹,也不爱铺张浪费,不过既然陆老爷已经准备好了宴席,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下不为例。”
陆老爷:“是,谨遵大人教诲,一定下不为例。”
华筝点了点头说道,“前面带路吧。”
陆老爷快步走到前面:“这边请!”
李莫愁本来一门心思都在再见陆展元上面,却又被华筝展现出的不同于对她时的温柔耐心所吸引了目光,这一刻被众星捧月的华筝仿佛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高傲矜贵却让人生不出任何恶感,众人只为能得到她的一顾便感恩戴德。
华筝之所以拿出公主的气势,是因为知道对待这位势利眼的陆老爷,她越是这么做,越能被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事实果然是如此,宴席之上,陆老爷表达了一番能接待她有多么荣幸,然后挨个儿将在座的陪客介绍了一番,全都是嘉兴鼎鼎有名的人物,他们自然十分愿意与金人搭上线。而且能来这里的人,都是久在社交场合活动的人,自然知道如何与人处好关系。
何况他们看华筝只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女模样,应该会很容易讨好,纷纷送上很多珠宝首饰以及美丽华贵的衣料刺绣,可以说将嘉兴城能搜罗到的最好的东西,全部献上。
华筝只不过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并不代表她不能游刃有余,很快,她就掌握了谈话的节奏,成为宴会的中心。
不知道座位是怎么安排的,陆展元竟然就坐在李莫愁的身边,他左手边是李莫愁,右手边是何阮君。
李莫愁全程板着脸,不吃东西也不喝酒水,她之所以忍着没有直接发作,是不想给华筝找麻烦。
在坐的几人在两天前陆展元的婚礼上都来参加过,所以见到过李莫愁,对这姑娘很有印象,没想到她神通广大和金国使者走在一起,早知如此,当天也许就有人听她说话与她交好了。
虽然众人有些奇怪之前还是仇人,扬言要杀死新婚夫妇,怎么就又和使者在一起成了陆家的座上宾,但是在座的个个都是人精,自然不会直接问出这个问题。
陆展元和李莫愁两人悄声说了几句话,似乎就发生了什么争执,华筝注意到之后,明知故问道:“莫愁,你与陆二公子到底是有何渊源?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陆展元有些尴尬,似乎这么多人面前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事实上他的表现也确实有些心虚。
陆老爷子立刻说道:“这……我想小儿与这位姑娘也不过是普通相识,点头之交而已,相信没什么值得一听的,大人您还是听我说说嘉兴的名人趣事吧。”
华筝说道:“可是我最想听的是身边人的事,听说莫愁在令郎婚礼之时就来了一趟了,不过被赶了出来。来者是客,陆家庄何必做的那么绝,有什么事不能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莫愁,你就说说吧,有任何委屈也可以说出来,在座的都是嘉兴名流,就算是我没有本事帮你摆平这件事,相信在座各位也不会袖手旁观。”
李莫愁这个傻姑娘在当天婚宴之时,她看到陆展元不守承诺另娶他人,已经气得疯了,当下就要杀了这一对奸夫□□,哪里会想着将事情当面分说清楚!人家正在拜堂,她来大闹婚礼本来就不占一个理字,许多人都以为她是个无理取闹的疯婆子,哪里知道她有何冤屈。
就连陆家三公子陆立鼎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奇的看过来,以为李莫愁是陆展元在江湖上结下的厉害仇家,今天竟然神通广大,请到了金国使者来助阵。
不过事情的来龙去脉陆老爷子再清楚不过,陆展元当初回来之后确实向家里提起过李莫愁,是陆老爷子觉得她是一介孤女,身后没有任何力量支持,无权无势配不上他们陆家,不同意儿子与她交往。另外给他相看了大理段氏世代围观的武家养女何阮君。如果不是亲家公武三通突然在婚礼上悔婚以及李莫愁前来大闹,陆家庄的婚礼算得上是嘉兴的空前盛世。
有了他们两人一闹,虽然陆老爷子对这个儿媳妇还算满意,到底是胃本来喜庆的婚事蒙上了一层阴影。
华筝问过李莫愁也知道当时婚宴上的情况,所以有意的引导她在众人面前说出陆展元的所作所为,为她自己讨还一个公道。
李莫愁领会了她的意思,压着怒火,做出一副泫然欲泣之态,“陆郎,在终南山是谁不顾男女之嫌救了你,帮你一点点疗伤,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一去就不肯回头?”
陆展元对李莫愁本来就心存愧疚,不过,若她一直是咄咄相逼,陆展元只会惧怕厌烦于她,如今她这一副可怜的样子,是从未在一向强势的李莫愁脸上见到过的,不由得勾出了他往日的情愫和恻隐之心:“你的救命之恩,恩同再造,陆某无时无刻不敢或忘。”
华筝是似笑非笑着对陆老爷说道:“看来令郎和莫愁并非是点头之交,而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这么大的事,陆老爷却不知道,如此怠慢恩人,就是你们陆家的行事作风?”
李莫愁听陆展元怎么说,更加伤心,不用刻意为之,眼中已有泪意:“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回家禀明父母之后,就回来娶我!我等了你一天又一天,原以一月为期,你却半年都没有回来,我以为你出事了!不顾师傅的反对,为了你叛出师门也要下山找你,却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你和别人成婚!你既然已经和我缔结鸳盟,何以要背弃誓言另娶她人?!”
越到后来,李莫愁的声音越拔高,大厅中都是她字字泣血的质问,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都看向陆展元,没想到他与李姑娘竟然早有誓约在先,竟然还娶了别人,真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
如果李莫愁说的是假的,陆展元可以立刻否认,但是一直以来都是他对不起李莫愁,此时他正觉得内疚,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也觉得尴尬,哪里想得出要狡辩否定之词,他的如此表现,就更坐实了李莫愁所说的句句属实。怪不得人家要在婚礼上大闹,动辄要杀了新娘新郎,原来是一番深情被辜负。
人都是有同情弱者的心理,此时再看李莫愁就觉得她实在是个可怜的女孩子,被负心汉辜负了感情,这一生恐怕都被毁了。
何阮君更觉得不可思议,这几个月来陆展元他们情侣二人携手共闯江湖,在江南一带也已经做下不少义举,扬名江南。陆展元却从未跟她说过李莫愁的事,“相公,看来这位姑娘对你误会颇深,我不相信她说的话,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她误会的事,最好还是趁早说清楚。”
她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觉得李莫愁是一厢情愿,诬陷陆展元忘恩负义,并且是个负心薄性之徒,如果这个罪名坐实,日后他们夫妇要如何在江南立足!陆展元丢了大人不说,日后她这个陆夫人也成了抢别人情人的坏女人,同样没脸见人了。
陆老爷对何阮君投去赞赏的一撇,觉得比起一见到昔日情人就昏了头的儿子,还是这个儿媳妇拎的清,若是任由李莫愁往他们头上泼脏水,今天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他们陆家的脸可就丢大了。
陆老爷说:“李姑娘,既然你救了小儿,我们陆家会把你当成大恩人对待,你放心,只要你开口要的我们尽量满足你,绝对不会亏待你。就算是曾对小儿有些好感,现在小儿也已经娶了阮君,木已成舟,请你大人有大量,小儿刚刚新婚,还是不要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好。”
他这一番话连削带打,好像是说李莫愁是贪图他们家的钱财,而且不顾大局,为了一己之私要来破坏人家夫妻感情。
陆展元此人在强势的父亲面前,没有什么决断,他为人本来就有些优柔寡断,当初与李莫愁相恋也是真心相爱,不过父亲提出两人门不当户不对,他也消沉了一段时日,遇到温柔解意家世又好的何阮君之后,便把之前那段恋情抛诸脑后。
他曾听李莫愁说过,古墓之人不许下山,除非有一个人愿意为她而死打破誓言才可以,他以为李莫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下得山来找他,所以在婚宴之时看到她才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没想到她真的为了自己背叛了师门,陆展元不是个坏人,这时候他已经成亲,与李莫愁缘分已尽,自然说不出落井下石的话来。
对于陆老爷的这番话李莫愁已经是勃然大怒,正要愤起反驳,华筝按住她的手背,让她稍安勿躁,这姑娘没有什么与人相处的经验,性格也未经打磨,还没有日后的狡诈机智,现在就如同炮仗一般,一点就炸,特别是事关陆展元的时候。总算她对华筝很信任,忍下来没有发作。
华筝说道:“陆二公子也是这么认为的吗?觉得莫愁是这种人?”
李莫愁看向陆展元:“陆郎?”
陆展元一对上她的眼睛自然心虚,毕竟是他毁约在先,娶亲于后,说:“不是的,愁妹,你听我说,是我对不起你,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发现何阮君看向他的目光幽幽,立刻又说道:“我和阮君真的是两情相悦,愿意结为夫妻,今生今世都不会变……外面人心险恶,你心思单纯,容易被骗,还是早点回古墓去,以免你师傅担心。你我今生无缘,只能期待来生再聚了……”
李莫愁听了这话不由得又愤又痛,泪如泉涌,怔在当场,“这话如果你早点对我说,我也不会死皮赖脸地非跟着你,可是你先和我定了婚约,又无故毁约背信弃我而去,你就用一句来生再聚打发我?!”
何阮君似乎对丈夫所说的话也很不满意,不过她素有心机,还要在人前表现大度,“李家妹子,求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与陆郎为难了,求你别因为此事就使得大人牵连公公,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若是不能原谅我,我就长跪下去。”一边说着就已经一边跪了下来,一边自觉委屈,哭得楚楚可怜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