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知道薛家有钱,但是没想到她这一出手这么大方。这么多的银子,在任何人家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这钱若是落在贾家,就算料理完家中的几场儿女婚嫁的大事,再加上老太太的那一场,也都用不完的。
探春早晚要嫁人,若是许了别人家,再遇到这种挥金如土的婆家可太难了,既然娶不回宝钗那么个金口袋,探春的这一场婚事换回来的聘礼银子也不少了。
王夫人想了想说道:“薛家若是能出五万两,我便和你定准了,老太太那边我替你去说。”
薛夫人松了一口气,还有点怕王夫人记挂着之前的事,不同意这场婚事。还是宝钗说得准,要她直接许下聘礼银子,说她姨妈才会干脆的答应。薛夫人又有些伤心不知她姐姐何时开始变成个见钱眼开的样子,她朝夕相处,竟然还不如宝钗看得准,无论如何,能答应就好。
薛夫人说道:“姐姐只管去说吧,能得一个合心意的儿媳妇,薛家不在意多花点钱。”
见她答应的那么痛快,王夫人心中有些后悔提少了。
于是给薛家的两兄弟提探春和邢岫烟提亲的事儿,便到了贾母面前。老人家平时最喜欢保媒拉纤的,在心中忖度了一番薛蟠兄弟的身份人品,不由得觉得十分满意,探春之事她当下就做主同意了,只说要再问一问贾政的意见就齐全了。
至于邢岫烟,老太太也从中做个媒人,向邢夫人去说媒。邢夫人正想与薛家搞好关系,哪有不同意之理,所以这两对儿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成了未婚夫妻的关系。
这时订婚之后,再隔几年成亲也是有很多的,迎春那时是事出有因,孙家催的急才匆匆的把人嫁过去。
现在薛家又要准备新房,又要准备各种新婚所用之物。贾家又要给女儿置办嫁妆,少说也要一年半载,才能妥当。
只不过他们薛家再接贾家的女孩过去住,探春和邢岫烟是无论如何要回避不去的了。因为有一种说法,未婚夫妻婚前相见会折了他们的福分,所以自从定亲之后,男女双方最好都不要见面。
贾府那边,贾母八月初三过八十大寿,贾府上下举家欢庆,从七月二十八日到八月初五日,荣宁两处齐开筵宴。因是整寿,薛夫人家中无事让她操劳,便也打算过去松散几日。
二十八日贾家请了几位世交的皇亲驸马,王公,诸公主郡主,王妃,国君太君夫人等人。
余人正在看戏,南安太妃提议要见贾府的众小姐们,于是贾母谦虚几句,派人请来黛玉探春惜春。
南安太妃挨个拉过她们问,几岁啦,读什么书。三人一一回答,南安王太妃,一手拉了探春一手拉着黛玉说:“这几个姑娘们,个个都是好的,倒叫我不知夸哪个好。”
贾母陪笑着说道:“王妃太过谬赞她们了,她们年纪小,哪里受得起。”
南安王太妃又问:“对了,我记得那年与贾府一起进香的,有一位薛家姑娘,听说也住在你府上,怎么不见出来?”
薛夫人一听这是在问宝钗,于是上前答道:“回太妃的话,因她哥哥封了职建府,小女已经搬回家中去住了,今日没来,才没能瞻仰太妃娘娘的贵颜。”
南王太妃“哦?”了一声,说道:“令郎是哪位,不知又封的是什么官儿?”
薛夫人带些喜意的说道:“圣上恩典,不是什么大官,是护军参领。”
南安王太妃慢条斯理的说道:“怪不得我没留意,这京城之中大官小官多的是,所以这升升降降的倒不惹人注目了。”她不无遗憾的说:“看来今日是见不到那位薛姑娘了。”
薛夫人以及贾母等人都觉得这南安太妃的话音有些不对。不过这种场合,谁也不会去得罪于她。而且众人都知道她最近风头很盛,因为她儿子南安郡王,受封为征南将军奉旨去攻打南疆,是国家的功臣,所以南安王太妃无论到了何处,处处也被人敬让三分,气焰越发不可一世了。
薛夫人因是老亲家过寿,便是有人对她不敬,也只能忍气吞声了,何况太妃的品级比她大了许多,受几句冷言冷语,还能找回来不成。
探春黛玉惜春三人,在一头雾水之中收了南安王太妃的见面表礼,各自捧着所得的香珠,笔砚等物回房去了。
那日薛夫人被南安太妃下了面子,之后贾府的几天宴席,都称身上不怎么舒服,便不去了。
等到他们家的宴席过后,隔日,王熙凤亲自来看薛夫人,见她身上其实没什么不舒服,应该是觉得那日南安太妃不怎么礼貌,所以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便笑着劝慰道:“家里好容易有这样的热闹,姑妈还不同去喜庆两天,您不在那,别说是我们,连老祖宗都说怪没意思的。”
王熙凤是个惯会哄人的,没一会儿,薛夫人就被她哄的忘了烦恼,只顾与她说笑了。
王熙凤是带着巧姐儿一块儿来的,这孩子被奶妈抱的久了,却要挣扎着下地。
王熙凤说道:“你急什么?都到了这儿了,定然能让你见到你宝姨妈的。”又向薛夫人说道:“这个丫头的急性子随了我,还不如她弟弟桂儿沉得住气,在家中就嚷嚷着要见宝姨妈,到了这府中更是恨不得长双翅膀飞过去,对了,宝丫头呢在家吧?”
薛夫人说道:“宝钗刚刚还在这边,管事的回说外门上有客人来了,她就过去了,说不定得待会儿再来见你。巧姐要是急着见她姨,让丫头带着去找她吧。
”薛夫人于是又派身边两个老成的丫头带着去。
王熙凤笑道:“姑妈也太周全,我知道你府上道路平坦,就让巧儿自己跑着玩儿吧,何必劳动两位姐姐。”
薛夫人笑道:“在家中是不会有什么事儿,但是她人小,身边得跟着人。”
不一会儿巧儿没找到宝钗,反倒与另一个小家伙嘻嘻笑着手牵手回来了。
王熙凤一看:“这不是在板儿吗?原来是刘姥姥在府上!”
这时薛宝钗和刘姥姥也已经进得厅来,互相见过礼,刘姥姥更是朴实热情得不得了,非要又给王熙凤磕头,又要给薛夫人磕头,薛夫人忙让拉住让座,王熙凤亲自扶住她,说道:“姑妈这里最不兴这些虚礼的,知道你这份心意就成了,姥姥快坐吧,你怎么有空来,你来他们这儿干什么来了,可也要到我们府上去?”
宝钗说道:“凤姐姐说话就像蹦豆子一样,你一下扔出这么多问题,便是我都犯愁先回答哪一个,何况刘姥姥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还是我告诉你吧,刘姥姥是我特地请来的,我有些庄子里的事不明白,所以想请教请教她老人家。”
王熙凤说道:“怪不得呢,我就说刘姥姥进一次城,怎么也会到我家去坐一坐,这次怎么就巴巴儿的只来你这儿了。”
刘姥姥笑道:“二奶奶说的不错,要不然这次从姨太太府上走了之后,也打算去给你老请安的。”
王熙凤笑道:“呦,这顺路的人情我可不接,要是哪次知道刘姥姥是特地来看我,我才领情呢!”
薛夫人笑道:“还是凤丫头的这张嘴呀,谁都比不过她机灵!对了,宝钗你找刘姥姥来干什么?我竟然是也不知道的,大老远的折腾她这副老骨头,虽然还硬朗,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我记着刘姥姥比老太太还大三岁呢吧?”
刘姥姥说道:“都说是贵人多忘事,可见是不真的,姨太太却连我这老婆子的年龄这小事都记得,老婆子是比老太太年长了几岁,今年正好八十三了。”
薛夫人与王熙凤又感叹了一番刘姥姥的长寿硬朗。
刘姥姥说道:“别看我年纪这么大了,还照样下地干活呢,我一天半天出的活计,不比年轻的时候差多少。”
薛夫人说道:“那可使不得的,您老这个年纪也该享享清福了。”
刘姥姥说道:“托姨太太,奶奶和姑娘的鸿福,我家现在不只是当初的那几亩没什么玩意的薄田了,也买了几亩肥田,还盖上了砖房。不过我向来是闲不住的,若是让我在家里炕上躺着,反到骨头要呆酥了,下地去干点活,出去走走反倒舒畅。这不,这次姑娘问我庄家地上的事儿,老婆子也才答得出来,不然还得回家问邻居去。”
王熙凤奇怪的打量宝钗:“咱们宝姑娘越来越接地气了,怎么京城里那些赚钱的铺子还不够你折腾的?又去打听人家庄家地上的事儿做什么?”
宝钗说道:“这两者倒是无关,你也知道,薛家也有几个庄子,但是每年的产出如何,全靠庄头年前送上来的收成,多少就是多少了。这些年来,我们只知道收租,对这其中旱涝晴雨会有怎样的收成全不知情,也不知道那些租了我们庄中地去种的佃户们过得如何,我在家中琢磨庄子上的事儿,便想起刘姥姥,这些事儿她知道的最多,便派人接了她来,顺便让她和他们家的小孙子在城里悠闲待上几天。”
刘姥姥对王熙凤说道:“奶奶不知道,姑娘问的那才叫仔细呢!还说,还说要请了大夫给庄里的佃户们免费看病吃药!七十岁往上的老人还要每月发些粮米!我种了一辈子的地,做梦也没碰见过这样的好东家,若不是姨太太家的庄子在金陵,要是就在咱们京城附近,我们就举家都要搬迁过去,给她家做佃户呢!”
太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