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静，唯有风声回荡。

“大多数吸血鬼的忠诚来自于我们的记忆体系，”卡莱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和人类不同，我们不会忘记任何事，闪亮的记忆会让我们在漫长的日子里珍视彼此，哪怕已经不再产生新的情感。”

他顺着树干轻轻踱步到我身后，“与此不同的是，人类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流逝，只会留下最重要的事。身体一旦开始衰败，即便最重要的事也会模糊。”他微微俯首，在我肩膀轻嗅。

我无动于衷，“我对此很怀疑，你和埃斯梅的记忆似乎不怎么牢靠呢。”我转过身去，嘲讽的直视他，尽管我现在需要仰仗他，但这并不表示我会允许自己陷入危险关系。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玉色的面庞亲昵的靠上我的额头，“不必这么冷酷，戴安娜。”一双冰冷的手抚上我的脖子，轻轻的捧住我的脸庞。“我并非滥情的人，埃斯梅完全了解我，与其说她是我的伴侣，倒不如说她只是沉迷于做母亲的这个身份。”

我仰着头，看着卡莱尔充满柔情的目光，不无恶意的笑了，“你想说你只是和她玩了四百年的过家家？”

他金色的眼眸温和的落在我身上，“看来，我需要解释的东西还有很多。”

我猛然被他抱进怀里，来不及挣扎，就落到了地面上。我惊魂未定的惊呼，声音立刻埋进了他的胸膛，熟悉的冷甜味立刻包裹了我。

他一手拥着我的后背，我双腿夹紧他的腰身，没入森林，两侧是呼啸的风，我的头发随风狂舞。

很快，他停了下来，将我放下，周围有一片湖。今夜无月，湖面唯有星光点缀，我愤愤不平的打量周围，这是我不熟悉的环境，没有参照物，味道也完全陌生。

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浅灰色的衣服在周围环境的映衬下亮的出奇，“大概两百年前，一个冰冷的黎明，我和爱德华在迁移的过程中，在悬崖下发现了埃斯梅。看到她时，她全身没有一块完好的骨头，身下都是血，爱德华那时还不够老练，他离开了。我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睁着暴突的双眼，不甘的望着钴蓝的天空。”他顿了顿。

“我花了几十年的时间考虑是否为自己创造一位同伴，然后我选择了爱德华。他聪颖，天赋非凡，敬爱我却并不认同我。我得到的辛苦远甚于陪伴，但是我不愿放弃他，我不能忘记他母亲对我的祈求。”他缓缓走到水边，背对着我。

“我看着那女人的眼睛，或许我可以在给自己一次机会。即便她依旧不能认同我，最坏也不过如此。”良久的沉默后，他继续，“埃斯梅那时刚刚失去了孩子，悲痛欲绝。重生后的她非常的迷茫，死亡并没有让她与爱子相见，反而将他们永远分隔。”

我张张嘴巴，又紧紧闭住。

“她对孩子的执念执着到疯狂的地步，她当即对我发动了攻击。新生吸血鬼非常强大，因为那时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的是自己血液，是最契合的血液。我们纠缠了很久，直到爱德华找回来。”

他苦笑一声，“埃斯梅立刻停止了攻击。爱德华小心的说服她，埃斯梅的母性被唤醒，她将爱德华视若亲子，这时我们发觉，她的天赋就是有一颗母亲的心，她爱护一切孩子，即便爱德华当时比她大将近五十岁。”

“出于性格，她比爱德华更快接受了我的观点，成为我的助手。多年来，我们非常默契，尤其是我们的家庭壮大以后。她心满意足的沉浸在母亲的身份里，即便是罗莎莉和贾斯帕也默认了她的妄想，我想这也是天赋的力量吧。”

我沉默的转过头，想到了我的前世。

我的妈妈也会为我的离开而疯狂吗？如果她也像埃斯梅一样寻死，我该怎么办呢？巨大的恐慌涌上我的喉咙，我紧绷着下巴，努力不让心中的酸楚漫上眼眶。

“戴安娜，我和埃斯梅的婚姻仅限于世人眼中的表象。”他察觉到我的异样，转过身来。

我无心听他解释。我的情绪有些失控，尽管我不想将我最深的恐惧与软弱暴露给他。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配的上我的悲哀！我被迫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指责我！尽管一直以来，我都感到亏欠良多，但这不是我的本意，无论是对妈妈还是对多丽丝！

我哽咽着，扬起头，天空那么黑，像极了前世离开的那个夜晚，我心下大悲。

他蹲下来，转过我的脸，我不愿让他看到我欲夺眶而出眼泪，闭上了眼睛。他跪了下来，轻轻吻上我的眼睛，细密的吻轻啄着我的泪水。我颤抖着，使不出力气，他默默的将我拉入他的怀里。

“我不相信你。”我低哑着挤出声音，“我也绝不会成为你们。”

他静默的抱着我，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在两人身体里震动，亲密无间。

“啊，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