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震不苟言笑,气势威严,十二岁的春桃很怕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萧震卷袖子的时候,无意瞥了眼小丫鬟勤快做事的背影,心想,将来他娶了妻子,定会把妻子管教的服服帖帖,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让她闭嘴她就绝不敢出声。男人在外打仗挣功名,女人在家相夫教子,这才是夫妻。
“大人,我带锦娘、阿彻来给您请安了。”
窗外传来冯实洪亮的声音,萧震正正衣冠,往外走去。冬日,各屋都换上了厚厚的棉布门帘,因为个子太高,萧震出去时,腰杆不得不比普通人弯得更低,趁这弯腰的短暂空隙,萧震不着痕迹地看向堂屋里的一家三口。
冯实老熟人了,他旁边多了个穿柿红短袄、浅色长裙的女人,那么鲜艳的红色衣裳,自打萧震来到彰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萧震没往上看,但他完整的看到了夫妻中间的阿彻,五岁的男娃,肤白唇红,生了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略显紧张地望着他,紧张,却不怯懦。
萧震猛地一惊。
这孩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肖似冯实,包括男孩身上罕见的沉稳气度。
随娘吗?
站直身体,萧震抬头。
他是这座府邸的主人,也是一家三口请安的千户大人,自打萧震出来,苏锦就好奇地打量他呢。男人的身高她早就见识过了,这会儿看清男人的脸,剑眉星眸,英武刚正,隐隐有凌厉的大将军气势扑面而来,苏锦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媳妇,忍不住心里一慌,匆忙垂下眼帘,恭敬地福礼道:“民女苏氏见过大人,谢大人收留之恩。”
她这一低头,便也错过了萧震眼中的复杂。
亲眼目睹小妇人美艳的脸庞,厚厚冬衣也掩饰不住的妖娆身段,亲耳听到她正常说话时柔媚的嗓音,萧震再看阿彻,胸口便渐渐腾起怒火。
他看得很清楚,苏锦是丹凤眼,阿彻除了下巴有点像她,或许肤色也随了她,母子再无其他相似之处。一个孩子,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夫妻俩捡回来的,要么,孩子的生父另有其人。
萧震把冯实当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果阿彻的身份是后者,那萧震无法容忍。
不过,真相还有待查明。
“萧某与冯兄情同手足,弟妹无需多礼,安心住下便是。”萧震正色道。
苏锦听了,暗自欢喜,没想到她的傻男人有傻福,居然如此得萧震看重,连着她都叫弟妹。
“不敢当不敢当,大人太客气了。”苏锦连连地谦逊道,说完轻轻推了推儿子。
阿彻上前两步,跪到地上,有模有样地朝萧震磕头:“阿彻拜见大人,谢大人收留我们。”
稚子无辜,萧震立即将男娃扶了起来。
礼毕,阿彻乖乖退到母亲身旁,薄唇紧抿,浓密的眼帘垂下来,不知在想什么。
萧震低估了小孩子的敏感,径自落座。
刘婶笑盈盈赶过来,问是不是可以摆饭了,还特意禀明萧震道:“大人,今早锦娘下厨蒸的包子,可香了!”
萧震挑了下眉。
苏锦不好意思地道:“路上匆忙,民女忘了备礼,就做了拿手的包子孝敬大人,您别嫌弃。”
萧震道:“客气了。”
苏锦朝冯实使个眼色。
冯实一心惦记着媳妇亲手做的包子,没看见。
苏锦只好自己开口:“那大人慢用,我们退下了。”
萧震颔首。
苏锦便牵着儿子,拽着冯实走了,自家去厢房吃。
他们走后不久,刘婶儿端来两大碗包子,一碗摆仨。
苏锦做的包子,又白又大,皮薄馅儿多,白雾腾腾,香气满溢。
萧震控制不住腹中饥饿,但阿彻身世未明,他不想吃那女人的东西。
刘婶退下了,萧震去屋里找了两张油纸,将六个大包子分成两份装好,藏在卧室。
“怎么样,锦娘手艺不错吧?”过了会儿,刘婶来收拾饭桌,见两个碗都空了,高兴地闲聊。
萧震心不在焉。
饭后,他与冯实骑马,前往军营。
路上,萧震难得话多了一次,主动与冯实聊阿彻,夸男娃沉稳懂事。
冯实与有荣焉,嘿嘿笑:“锦娘教的好,以后让阿彻读书考秀才。”
萧震试探道:“我看阿彻比寻常五岁孩子要高些,可是年初生的?”
同样是五岁,正月生与腊月生,就相当于差了一岁。
冯实还是笑:“这回大人可猜错了,阿彻腊月二十生的,臭小子,折腾锦娘一天一夜才出来。”
萧震攥紧缰绳。
他现在非常肯定,阿彻是苏锦之子,却不是冯实的骨肉。
关系到冯实男人的尊严,萧震很想忍,想找个更好的时机再提醒冯实,但,冯实不停地夸赞阿彻,每多夸一句萧震的耐性就少一分,当军营出现在视野,当冯实夸阿彻特别孝顺他时,萧震终于压抑不住怒火,沉声道:“恕我直言,阿彻长得并不像你。”
冯实笑声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