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响盯着那无头圣兽, 怔怔地站了起来。片刻后, 他如梦初醒般,急急忙忙捏住沈兰池的手, 紧张问道:“兰池,你没受伤吧?”
沈兰池迅速地将手抽了回来, 低声道:“我不曾受伤,谢过二殿下关切。二殿下无事便好。”说罢, 她退的更远,转瞬便与陆子响腾出了三人多宽的间隙。
陆子响眼睁睁看着她疏远而去, 面上微愣;继而, 他垂下了眼帘,不言不语。
方才的他, 确实是有些冲动了。于众目睽睽之下, 握着她的手, 唤她名字,着实不像是君子所为。
另一侧的陆麒阳丢下了手中兽首, 面带血痕, 淡声对陆子响道:“我看二殿下倒不像是没事的样子——鼻血流多了, 可是也会出事的。”
陆子响微怔,立刻以袖掩鼻,背过身去,遮住自己狼狈面孔。
他转了个身,瞧见的却是另一幅场面。沈桐映瘫坐在地上,面孔怔怔,眼珠子颤个不停。她捂着脸,白皙的手指缝里沾着一片血;肖氏正抱着她痛哭,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大殿。
“桐儿!我苦命的桐儿……快,快去请大夫!”
沈皇后心焦无比,不待楚帝答应,便匆匆下来查看沈桐映的伤情。随即,沈皇后面露不忍之色,扭过头去,道:“拿本宫的帖子,去请太医来。还有,将沈大小姐先移到慈恩宫去。”
一场刺杀,令这场宴席草草落下帷幕。
阿金朵王子也受了伤。此事非同小可,楚帝极为重视。震怒之余,立即叮嘱人仔细医治王子;又下令必须彻查此事,严加惩处,还当庭免了几人的职。
雷霆震怒过后,楚帝看着满殿狼藉,徒然失力,坐在了龙椅上。
他目光一扫,便看到陆子响与陆兆业两兄弟分阶而立,互不对视。兄长疏冷沉静;二弟温雅从容。可楚帝心底一清二楚,知道这对兄弟在背地里是如何的针锋相对。
今日那刺客,摆明了是要加害于陆子响。幕后之人是谁,他当然能猜出。可此事,又该如何昭告于天下?天家威严,皇室脸面,莫非就要如此轻飘飘抛了出去吗?
“朕兴许是错了……”楚帝久叹一声,仿佛骤老数岁。
统领宫城禁军者,乃是领着卫尉一职的宋家次子宋延德。他与兄长宋延礼生的像,一样的阳刚面孔、健壮身躯;只见他解开箭筒,摘下精弓,大步入殿,在楚帝面前拱手一拜,道:“启禀陛下,那混入使团的刺客已尽数捉到,只待压入牢中,隔日再审。只是……”
“只是什么?”楚帝的声音渐弱。
“镇南王世子私藏匕首,入宫面圣,该如何处置?”宋延德略有迟疑。
宫城之中,规矩森严;但凡要入宫面圣,则不得佩任何锐器。待到陛下宫中,还需脱靴解篷,以示身上并不曾藏有足以行凶之物。陆麒阳不仅在袖中暗藏匕首,还携其上殿,于陛下面前斩杀圣兽。如此一来,已是触犯了宫规。往严苛里说,若要判他个“意图行刺今上”之罪,也不是不可。
可是,若非陆麒阳私藏匕首上殿,兴许这如花似玉的沈二小姐,与那英明神武的二皇子殿下,都会丢了半条命。
楚帝眉头一皱,并不说话。
陆子响在旁闻言,心间不由微微一震——此前,宋延礼数番告知他,那镇南王世子手段了得,手下棋子四通八达,能网罗各方讯报,实在不可小觑。陆子响并不信宋延礼的说辞,只当是陆麒阳这纨绔子张口胡说。可如今宴会上当真有大事发生,陆子响方才惊觉宋延礼所言非虚。
难怪宋延礼总是唠唠叨叨,要他多礼遇厚待这镇南王世子,其中果真有玄机!这陆麒阳,定不如表面那般只是个纨绔子弟。
陆子响瞥一眼陆兆业,见他浑然未觉,丝毫没有为陆麒阳开脱说话的意思,心底立刻下定决心——如此人才,他必不会放过,定要罗入囊中,又怎能让他白白因此事而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