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1 / 2)

钱月默跟着走进去,见首座上正坐着一位小郎君。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那位身着天青色长衫的小郎君忽而抬头。

当真是眉目如画。

钱月默再度暗想,这真的只是一位小郎君,而不是扮作小郎君养着的小娘子?

赵十一本在看谢文睿递进来的那些书。

他也随赵琮去崇政殿听过几回课,只是如今赵琮愈发忙碌,再无时间去听课。他又不愿独自去,便已作罢。他以为赵琮特地给他备的书,不过便是前朝的史书,四书五经,亦或一些大家所提的歌颂诗词。

毕竟他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均是在读这些书。

却没料到,赵琮给他的书,竟然是几本笔记。

其中一本《疏闻》,甚至是黄疏被贬至宜州任知州时,途中记下的所见与所感。黄疏本就是个奇人,上辈子的时候,西南有部族生事,无人愿去那等危险的地方平乱,况且当时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西夏处,分不出人手来。他那时已不再装傻,娘也死了,已做好争夺的打算。他倒是无所谓,主动要求去西南夷。

他好歹是赵家人,更是魏郡王府的人,上头乐得有人主动站出来,二话不说,给他派了几千禁兵,便让他出发。只说当地还有万安军、昌化军与厢军协助,他到了那地界,看到稀稀拉拉的万安军,心都凉了,也以为他大约就要交代在西南。

正是那个时候,他结交了时任宜州知州的黄疏。

可以说那一场仗能打赢,多亏黄疏的帮助。后来,黄疏也的确投靠了他。

黄疏更是那差点与谢家结成亲家的黄尚书。他死之前的一天,黄疏还为他女儿被谢文睿气得自尽的事又在他跟前哭。

这辈子,黄疏依然被孙太后贬到了宜州去。其他人被贬大多抑郁,恨不得成日里穿道袍,头簪木簪。也就黄疏这个奇人,跟游山玩水似的,那笔记写得仿佛不是被贬,而是去出任转运使。

可是黄疏是奇人就罢了,毕竟他早已知晓。

赵琮竟然也是个奇人!赵琮居然还把这种被贬官员沾沾自得的笔记拿给他来看!诚然黄疏的笔记是写得很好,叫人仅看文字,便如身临其境一般。

可这赵琮身为皇帝,未免也太不庄重了!

他心中腹诽,却也将黄疏那本略奇葩的笔记看了小半。

他正看到黄疏初入广南西路时的见闻,心中也有些感慨。上辈子,西南夷一战令他顿时有了些名声,与他一同进广南西路的禁兵死伤不少,留下来的后来大多成了他的亲卫。

那一战,他收获颇多。

可以说,是广南西路成就了后来的赵世碂。

此刻再见这些描写,他不由也心向往之。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殿外传来的脚步声。

他在福宁殿中早已是个小主子,由染陶放他独自在正殿中读书便可得知。他不喜人多,众人皆知,因而他在读书,并无人打扰,唯有小宫女立在门外。

是以,钱月默已经走进殿内,他才知晓。

他抬头望去,看到走进来的钱月默。

前世里他没见过钱月默,只知道钱月默本要做赵琮的皇后,还是先帝所定。但是赵琮早死,便作罢。钱月默后来如何,他怎会去关心?毕竟与他毫无干系。就连钱商,开始也是颇具盛名的一个人,只是后来孙太后倒了,该倒的都倒了之后,钱商忽然也不见了,不知去向何处。

他登基,更是只用自己的人。

此时见到钱月默,于他也是头一回。

他不禁突然好奇,赵琮是不是就喜欢这种朦朦胧胧,飘飘渺渺,又清清雅雅的人或事物?

要他穿、喜欢看他穿的天青色衣裳如此。

钱月默的长相也是如此。

他上回听有宫女提起过,钱月默是赵琮主动求来的。自然是十分喜爱,才会求来。

他本该起身行礼才是,可是赵琮都不用他行礼,他为何要去给一个妃子行礼?

他不是什么知礼的规矩人。

钱月默性子安静,见这位十分出名的小郎君只是看她,却未起身,心中是有些诧异的,但是面上一点儿未显。

倒是跟在钱月默身后的飘书好好惊讶了一把,竟然这样大的架子?

于这对主仆而言,这般的场面有些奇特。

染陶丝毫不见怪,笑着说:“小郎君,这位是淑妃娘子。”

赵十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染陶便又回头朝淑妃笑。

钱月默也是瞧明白了,这位小郎君果然受宠得很,明明就是不甚懂礼的,染陶这般规矩的女官竟也一点儿不在意。她温声道:“来时匆忙,未带礼物,还望小郎君见谅。待本位回去,便令人送来。”

染陶笑:“娘子客气,小郎君还小,很不必如此。便是陛下也常说,不能太娇惯他呢。”

钱月默暗自咋舌,福宁殿正殿,正厅中的首座,想坐便坐,见了来人也不行礼,还不娇惯哪?

染陶请钱月默坐下,钱月默只拣了右首的第二张高椅坐。

她有的好等,只好又与赵十一说话,笑问:“不知小郎君在读什么书?”

赵十一本打算不理她,但他见钱月默是个挺知礼的小娘子,瞧起来也顺眼,便将书给她看了看。钱月默点头,表示已看清,他又收回手。

“《疏闻》,本位倒是未曾听说过,不知讲的是些什么?”她说话的声音十分轻柔,因赵十一就是副孩童的长相。她在家也是有弟弟的,便用哄家中弟弟那一套的语气与他说话。更何况,陛下喜欢他,她在这位小郎君面前博个好印象,定然是好处多多。

可她忘了,赵十一是“不会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