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身尚且难保,如何能够挽救怀里另一个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她偎在他怀中,渐渐冰冷,渐渐僵硬……
这样绝望的时刻,这样孤立无援,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农夫出现了,准确来说,此刻的农夫,更加像一个猎户。他从他的猎物堆里暂且抽身,饶有兴味看着意外出现在猎场中的两只小动物。
“想活下去么?”
农夫站在两条濒死的蛇面前,悲悯的弯身,“想和她一起活么?”
……
“咚,咚……”
悠远的钟声响起,将他从荒芜沙海救回。再抬眼,已是灯红酒绿的繁华魔都。风雪中,喧嚣而宁和。
旧梦仍在,今夕何夕?
看了眼手表,零点了。
刚刚好。算了下日子,安瑞想到,距离第一次见到那个农夫,已经十七年了。
整整十七年。
而距离最后一次见他,也整整九年。
时间真的已经太久了。
“先生?”
忽然感觉衣角被轻轻拉扯,思绪被打断。
安瑞回头,是刚刚那两个和他搭讪的两个小女孩。
“什么事?”有些意外,有些无奈。然而出于礼貌,他还是温声应承。
“那个……我们。”两个小女孩像是做贼一般鬼鬼祟祟,互相捣鼓撺掇,最终还是左边那个大着胆子,把手中物事递了上前,“我们想把伞借给您,行么?”
借伞?
尚未待他说些什么,那女孩儿又吐吐舌头,调皮的补充道,“这里是外白渡桥,又不是断桥,咱也不是许仙,您那么紧张干嘛,放心,不用还的。”
根本容不得他反对或是同意。下一秒,一把粉红色的hellokity雨伞便被塞到了手里。再一转眼的功夫,两人又偷笑着跑远,这时,那个一直一言不发的同伴嫣然回首,娇笑,“大叔,虽然在雪里不打伞思考人生是很酷没错啦,但是如果时间长了着了凉,是会被太太骂的吧?很晚了,快回家吧!”
梁薄好容易收了工,惦记着自己的娇妻幼女,自然早早就回去了。而他却没什么太过急于奔走的念头,家里是空的,没有灯光,没有人。谁会惦记着他呢?这样一想,在外滩吹风的自己,大风雪天的,似乎真的有点可怜。
只是……太太?
有一瞬的错愕,下意识的,他抚摸了下无名指上那枚指环,再抬首时,那两个善意的少女已经撑着一把伞渐行渐远。伞太小,无法遮住两个人,二人双肩皆是洁白一片,却不觉冰凉,而是暖暖的。
有的时候有些温暖,来的就是这样毫无征兆毫无理由。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僵硬已久的唇际,忽而柔软。
太太?
又将那两个耐人寻味的字眼不出声的在唇舌间滚动。若有所思。怕是没那个机会。
若是自己着了凉,恐怕家里只有一个人会骂他。
嗯,如果那个人……她敢的话。
看着那个蹦蹦跳跳,朝气蓬勃的影子,竟是自然而然的联想起那只小熊孩子。刚巧,她也是这样美好的年纪,也很容易就这样开心,笑起来也是这样灿烂,只是笑起来没似乎没那俩女孩儿精致好看,而是憨憨的,他觉得有点呆。
像个小孩子。
而这种有点冒傻气的好事,似乎也脱不开她的影子。
爱丁堡的冬天也是常常下雪的。而且那里纬度更高,气温更低,风雪更加肆虐猖獗。他不在的那些年,她是否会不听话的偷偷在下雪天溜出去玩,他记得,她是最喜欢玩雪的。
在心满意足的归程。是否也曾将自己的伞慷慨的赠予某个潦倒忧伤的街角失意人,然后也是如此蹦蹦跳跳的洒然离去?那她会不会着凉感冒,calvin能不能照料的好她,她下次会不会又……
唉?打住,自己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
真是莫名其妙。
这都说不定根本没发生过的事。自己这脑洞开的可有点大。
安瑞苦恼的揉揉太阳穴,把这不受控制流露的画面全部归咎于那只熊孩子。对,都是因为她最近总是在他的生活里捣乱,整个脑子都被她整的不太好使了。
撑起那把相当有违和感的粉红卡通伞,安瑞决定不再多想,回身离开。
风雪夜归人。
……
回到中山时,夜色愈发深浓,满院的灯火灭了大半,他的房间也不例外,也是,那孩子大约是睡下了。伸手抚了一把脸,安瑞推开房门。
漫天的朔雪漏进来,窗帘被风吹得翻飞飘扬。还有做剩下没来得及收起的试卷书本,被吹的到处都是。
忍不住蹙起眉来——这种天气还开窗,她是想冻死吗还是怎得?
打开灯,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床上,安瑞一怔:“锦年?”
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并无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