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2 / 2)

若不是黎灿晚生了几年,现任教主又是那样一副秉性,很难说刹魂教会是谁的天下。

即便有这位霸道凶残的教主压着,很多外人第一次见到离部长老黎灿,也都会误以为他就是刹魂教的教主。包括教内很多人也在猜,黎灿若是和教主交手,谁会赢?

有黎灿在的地方,其余几位长老都会自觉不自觉的降低存在感。

像闻人重天这样直接站出来当面质问,无疑是直撄其锋,可谓是勇气可嘉了。

黎灿薄唇微启,淡淡的说道:“许久没回来,教中新添了不少人才。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觉得我弄错了。”

他虽口吻云淡风轻,座下的人听着却不知怎的就怕冷似得直打颤,无意识间受了这威压。

闻人重天无动于衷,冷静平平的说:“坤部长老曲晚词座下弟子,闻人重天。重天归来教中不到两年,师父曾说过,许我在刹魂山多留几年,自行决定下山时间。”

黎灿绷直的唇线忽然便软化了几分:“姓闻人,那位左护法家的孩子?你生得也好看吗?”

闻人重天脸色霎时一片森寒,冷冷的望着他。

黎灿身旁站着离部的护阵长老,低头在他耳边恭敬的言语了几句。

黎灿脸上笑意一闪而逝,看不分明:“你说的也有道理,但名单定了也公布了,便是教主也点了头的。若要更改,便让曲晚词亲自来跟我说。退下吧,看在你生得好看的份上,以下犯上的罪过我就不罚了。”他的声音似是带了点温度,却是说一不二。

闻人重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的把这个人看进眼里,脸上平静冰冷得可怕。

……

姬清走进曲水阁,冲着门口守卫的弟子点头回礼。鹿长泽忽然派弟子招请他过来,也不说是什么事。

“阿泽。”姬清一面叫着他的名字,一面随意的走了进去。

鹿长泽中原武林出生,坎部的内里也布置得仿若江南园林,书籍众多。

姬清穿过几座书架,忽然听到一个阴煞难辨的声音说道:“你寻常就是这么目无尊长称呼长老的吗?”

姬清眼波微动,脚下却不徐不缓保持着原来的节奏,唇边自然的露一抹笑意:“参见教主。在外自然是尊称的长老,私下里亲近,鹿长老年纪又不老,这才这么唤他。教主若是不高兴,我改了就是了。”

坐在主位上的人穿着黑红镶边的衣服,眉目浓烈,如肆意泼墨渲染的写意,明明并无遮掩,却叫人看不清记不住他的长相。像一捧静默燃烧的烈焰,更像一朵妖异暗黑的魂花。

这就是刹魂教的教主,姬封。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不说,忽然叫人见了,也陡然生出一股敬畏惧怕来。就像人天生畏惧死亡的危险。

眼下,那个人显然并不高兴,森冷的说道:“你叫我什么?”

姬清站在十步远的位置停下,少年青稚的面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望着他,眸光清润如泉水:“你以教主的身份待我,我自然以少教主的身份回你。”

那人拂袖冷哼一声:“逆子。”心下复杂难辨。

姬清浅浅的笑了,柔软的唇角翘起,眼中盈着一捧暖意,慢慢走向他。似是感觉不到丝毫排斥寒意,轻轻的握住他的手,在他的脚边单膝跪地,像一个正常的亲近撒娇父母的少年一样,伏在他的膝上,侧脸枕着自己的手臂,全然的放松亲昵。

少年清澈的声音,孺慕的说:“现在这样,就是孩子对父亲了。您终于来看我了。”

姬封的手放在他的头上,却是一动不动。只觉得膝上的这孩子竟是这般脆弱,指间稍微一用力就会彻底消失。

“起来。”姬封说。

姬清睁开眼,顺从他的话抬起头,身体还是半跪在他身前,扶着他的膝仰望。眼中温暖柔软的光泽慢慢消散。并不伤心,就像从未失望一般。他的唇角自然的翘着,还残留着似有若无的温和笑意。

“是,教主。”姬清说。

就像一条天然徜徉着浮光的泉水,少年即便没有任何表情,也像沁着三分软和笑意。

姬封心头一梗:“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对你。”

姬清仰头看着他,唇边的笑意里有几分神秘的幽隐,眼眸并不清澈也不单纯:“我知道,教主怀疑我不是你的孩子。这不是秘密,很多人都清楚。”

谁让古代没有亲子鉴定呢。

十六年前,姬封的孩子刚出生不久,他就遭遇仇家围杀,孩子也被人抢走了。

三年后,姬封养好伤出关,杀回中原复仇。灭到最后一家的时候,当年参与围杀他的一个女人疯疯癫癫说,知道他的孩子在哪里。

一岁大的姬清被从冰棺里拖出来,扔到姬封面前,被他接住。

姬清睁开眼的时候就是那一幕,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

那女人嘻嘻笑着:“我要你痛苦一辈子,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随即便自尽身亡。

……

姬封眉目肃杀:“年龄不对。”

但即便年龄对,刚出生就丢失的孩子,怎么证明是你的?自己都可能没看清一眼。

姬清温和的望着他:“这天下有很多邪术,都是可以暂时停住一个生命的时间。”

姬封神情冷凝,呼吸微微紊乱:“你没有魂花。你甚至可能没有我们刹魂族的血脉。”

从教典有记载开始起,出自刹魂山的血脉,三代内成年之前额头会渐渐生出魂花。这是山神提醒,生有魂花的孩子必须回到刹魂山来,得到山神的庇佑。

实际上,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修行的功法和血脉继承里,只有霜雪覆盖的刹魂山的风水,适合他们突破。

待到成年,魂花会合拢成一条细长的一瓣。只有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再度盛开。

如果一个人说把魂花送给你,那就相当于,是把自己的灵魂和余生的悲喜都交给你。

“但你还是把我抱回去了,并且告诉别人,这是你的孩子。”姬清重新枕在他的膝上,这一次却偏头望着他,笑容轻盈纯洁,却仿佛一种幽隐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