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罗迦盯着镜子还没过三秒就移开了目光,把摆好的姿势归位。“……我不行。”
钱妙洁向后退了一步,抱起手臂看向许之枔。
付罗迦低头盯着木地板之间的缝隙。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不太想这样。”
“你应该有基础。”钱妙洁插了句,“动作效果很好,你没必要这么抗拒。”
他抓了抓头发。“我……”
许之枔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那就再来一遍,看着我,可以吗?”
他举起的胳膊一僵:“我还是看镜子吧……”
许之枔冲钱妙洁点头:“这不就行了。”又坐了回去。
钱妙洁仿佛万年冰川一样冷硬的神情似乎有了一瞬间的松动。
付罗迦又抬头看镜子。
……还是奇怪。
而且别扭。
僵硬得只会眨眼睛。
他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心想别管里面那个谁了,自己做动作就好。
动作不多,他倒是能很顺畅地从头到尾连起来做一遍——他是那种肢体比较协调的那类人,像这样在唱歌间隙比划两下问题不大。偶尔还是难免会与镜子里的那位对视,有时候还会产生“是镜子里那个人先移开了目光”的错觉。
半小时以后镜子里的手臂腿脚似乎渐渐到了规律自然的轨迹上。
伴奏忽然被按停了。
“停一下。”
付罗迦手正抓着衣摆——这么一停这个动作做起来心理障碍忽然又变大了。
“你怎么——腰上有伤?”
付罗迦把衣摆放下遮住腹部贴得七歪八拐的创可贴。“……不是,以前的疤。”
“疤?”
“撞到什么东西弄的吧……很久之前的,我记不太清了。缝了几针。”
“……多久之前弄的?”
付罗迦专心回忆一阵。
……但好像并不记得。“很久了。大概……小学?”
然后他不自觉看向许之枔——现在对他来说“小学”这个词天然就与许之枔联系在一起。
许之枔移开目光,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要遮住?”
“因为很难看。”疤的形状很滑稽。
许之枔潦草地点了个头,毫无征兆地抬手重新把伴奏按开了。“……那继续吧。”
……
校庆日在周三,听许之枔的意思最后一场排练要把周二的下午耗完。
上节课是英语,叶老师好像是才知道他有个节目,他说明了情况后她还挺意外的。
“还真的有校庆日?”她扶了下眼镜,“我昨天才听到有人说——”
“是。”
“后天晚上?要多久?耽误几节自习?”
付罗迦怎么好意思告诉她按照许之枔的安排,基本后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都保不住。“……我也不太清楚。”
“你表演什么节目啊,朗诵?钢琴?”
“……”
“算了,你先去吧。这张卷子是我找的,你拿去空了做做,挑个时候交给我帮你看看。”
他从办公室里出来后许之枔对着他手里拎着的那张卷子扬起了眉头。“你是去请假的吧?”
“……理论上是。”他拿起卷子来扫了一眼,居然是临市三中的自印卷。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的。
晚饭照例是许之枔拍的板。到饭点的时候他说还想去校外吃火锅,付罗迦顺势想起自己年代久远的“请客”承诺,在目前这种尴尬的相处模式下奇迹般的主动地发出了邀请。
店员把他跟许之枔引到了一张靠窗的桌子。
许之枔在坐下之前往四处看了看。
“怎么了?”
“麻烦问一下,”他朝正在倒茶的店员笑了笑。“你们这里吃饭的人多不多?”
店员很年轻,像个兼职的女学生。她似乎不太敢与许之枔对视,偏过头看向了付罗迦这一边。“啊……还行吧,你们是刚下课吗?这个点吃火锅还比较早,半个小时以后人会多一点。”
付罗迦被她看得一头雾水,就也朝她笑了笑。
店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了他一个更灿烂的笑。“那,你们等一下啊,我去拿菜单啦。”
许之枔撑着下颌看了会儿窗外才转回来,指尖轮流点过桌面。“——付罗迦。”
他不知怎么就脊背一僵。“……嗯?”
“你——要坐过来吗?”许之枔伸手捞过旁边的椅子的椅背。
“……不嫌挤?”
“你嫌跟我坐挤吗?”
“……不啊。”他怎么敢。
“那就坐过来?”
这种对话这几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出现了。付罗迦对此有点疲劳,没再说什么走过去坐下了。
许之枔低头摆弄起餐具。“之前来过这家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