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六弟听到这声好后,满眼得意,一撩衣摆跨上武台,急不可耐地站到梁添身后。

梁景湛就在梁添对面,两人只有一步之隔。

梁景湛始终望着梁添的眼睛,他眼里平静如水,却仍看得出有几分担忧荡漾在内。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梁添是不是还没有开始在心里谋算储君之位。

但见梁添抬起了手,手掌对着他,还未发功,已有劲风生起,脚下的叶子又一次被卷起。

不远处的树上本还留了几片叶子,现已脆弱地全落在地上,独留一只空落落光秃秃的树干。

墙角插的武字旗子也唰唰作响,前倾后倒了几次,守在旗子旁边的侍从手忙脚乱地扶着。

梁景湛见梁添闭了眼,一掌已朝他而来。

“噗……”

梁景湛被打到离武台边缘还有十几步的距离,一口鲜红的血吐在了地上,他侧躺在地,血丝不断向地上垂去,染红了几片叶子。

梁景湛想抬手擦去唇角的血,手却偏偏要逆他意,变得沉重无比,像套了粗锁链在手腕上,动上一动都异常艰难。

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梁景湛提着手,颤颤巍巍地朝嘴唇摸去,索幸他感觉不到什么痛,就算是要死了也不会提前知道。

梁景湛逼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白胜雪的手上沾染着刺目鲜艳的红。

他手肘撑着地爬起来,动作迟缓如至暮年,梁景湛紧咬着牙。

台下人也看着紧张,“容王殿下不要出事!”

有人眉头紧皱着,心里不由得担心起容王:“容王殿下此时心气早已受损,就是至阳之体也扛不住这些伤害啊!”

“三哥你还不认输?方才我可只用了三成功力,这眼见还有两掌,可别死了。”六弟竖着三根指头,昂头看他,眼中是如冰刃般的漠视。

梁景湛不想说话,他摇了摇昏胀的脑袋。

高台上的傅晏宁坐得端正,一手支着头,衣袖顺着胳膊滑下,露出一截光滑莹润如玉的小臂。

他的另一只手正垂在衣袖下,有血顺着手心一颗颗滴在地上,不偏不倚溅在衣服上绣的一朵紫色翠菊上。

期间,他的眼睛始终紧紧跟随着梁景湛的举止而转动,眼底还一直跃动着某种看不清的情绪。

傅晏宁刚喝了酒,身上萦绕着醇香的酒气,他醉眼迷离,此刻看什么都是虚晃的,除了在武台上身影依然如松树般挺.立的梁景湛。

梁添的第二掌一出,梁景湛整个身子飞到了武台边,这次离武台边缘还有几步之遥。

他躺在地上,不断咳嗽,每咳一下就有血溅出来,糊了满脸。

几个妃子都转了眼不忍心看,贤妃心里也疼得紧,很多次都想喊停,可看到圣人眼里的兴味后,再也没心情说些什么了。

他还活着,还有最后一掌。

梁景湛翻身两手撑地,缓慢吃力地站起来,嘴里的血就没停过,他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好些步,直到垂着头磕在梁添肩膀上。

“还活着没?”梁景湛后面的人推了推梁添的身子问。

梁添低头,慢慢伸手碰了碰梁景湛的脖子,“还活着。”

“活着就继续!”他手里又开始发力。

“等一下,让他缓缓。”梁添抬手阻止,“只剩下最后一掌,不必着急。”

“多谢五弟体谅。”梁景湛闭着眼睛含糊不清的说,“我只是太困了……这场完了三哥要好好睡一觉。”

休息了几刻,梁景湛重新抬起头,站在梁添对面。

“三哥还能撑得住吗?”梁添上下打量了梁景湛的伤,每一处伤都触目惊心,有血在往外淌。

梁景湛拍了拍胸膛,“可以。”嘴角的笑还没彻底绽开,一口血又咳了出来,“五弟可否递我一块帕子?”

梁添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从怀里取了帕子。

梁景湛接过帕子,胳膊上的长袖微微向上收缩了一点,梁添低头看见了什么,眼里深沉,若有所思。

梁景湛道了谢,仔细擦拭了脸和露在外的颈子,白净的帕子生生变成了红帕子。

“五弟,帕子我回去洗洗,改日再差人送过去,可好?”梁景湛仔细叠好帕子,揣在怀里。

“也好。”梁添心不在焉,眼神还停留在梁景湛的手臂上。

“来吧,最后一掌。”梁景湛在梁添面前站定,闭着眼迎接着可能会让他毙命的一掌。

六弟早已等不及了,两掌间运气,重重打在梁添身后,梁添抬掌,打在梁景湛身上。

这时有云掠过日头,遮了日光,天完全阴暗下来。

梁景湛被这一掌击中,整个身子便呈一道弧线飞了出去。

落地时激得落叶纷纷,梁景湛的脑袋垂到了武台下,身子却留在武台上。

六弟催促梁添道,“快,趁着这个时候打他下台!”

梁景湛还躺在武台上,身子一动不动。

众人也都慌了神,“容王殿下可还活着?”

“容王殿下不会死了吧?”

高台上,傅晏宁微一蹙眉,再也顾不得礼数,第一个站起了身。

他脚尖轻点,纵身飞下高台,疾步走向梁景湛,脚步间腰上系的镂雕玉香囊与玉佩相互碰撞,叮当如泉石相碰。

萧魏升紧接着一把推过挡在面前的几人,一脚抬步跨上武台,行事焦急又莽撞,面色沉重如被阴云遮挡。

武台下的人也围了上来,将梁景湛包围在内,一口一个容王殿下地唤着。

萧魏升摇了摇梁景湛的身子,大声吼道:“你小子今生有幸能让小爷请你喝酒,你却躺在这里,难不成是无福消受了?”

梁景湛闭着眼,从他哑了的嗓子发出声来,“自然不是!”

萧魏升听到他还能说话,心里的不安稍缓了下来。

傅晏宁将梁景湛的身子扶正,梁景湛的脑袋却始终往他膝上枕,傅晏宁推了几次,梁景湛的脑袋还是不听话,傅晏宁也就任由他了。

有几个人发现了他的动作,心里了然,终于知道傅晏宁一向不通情理的传闻果然不虚,有一人忍不住低声对同伴道:

“朝中一向有传言说,傅侍中就是一个不通情理,与吾等凡夫俗子不和的绝世仙人,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不错,如今容王一个将死之人就是想找个地方靠着,他都死活不愿意。不过我觉得他能被称为仙人,除了不通人情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容貌吧!”同伴偷偷瞧了一眼傅晏宁捂着嘴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