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口称不敢当,但是徐戕的眼神明显柔和了很多,连带着浑身的精神气都不同了。这倒也不是夸张,实是系统加成的作用。
自从楚昭各项数值达到满值之后,系统的奖励就变成健康值或者升级各项附属技能,是以楚昭的读心术和震慑术都已经升到了三级。
三级震慑术名为春风化雨。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与之初见面,就能叫人一见如故,与之交谈,则有如沐春风之感。这种种气质往往是天生的,旁人羡慕不来,也不可能通过后天的培训和模仿得来。
但凡杰出的领袖人物,十有八九都具有这种独特的领袖魅力,让人心甘情愿为其效力。此种魅力不只作用于己方,更作用于中立方,甚至是敌方。
而如今,在系统的帮助下,年仅十五岁的楚昭便获得了这种宝贵的魅力加成。
在旁人的眼里,临淄王殿下虽然出身高贵,但是却对身边一个卑微的奴仆都很好,对大臣和下属更是礼遇有加。古人称赞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大概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后世的史学家常常会为穆帝麾下君臣之间的良好关系惊讶,并且将楚昭称为天生的政治家,极富魅力的王者。
当然,对于此时还在为风雨飘摇的大楚帝国操碎了心的楚昭而言,明显没有此类认知,因为知道自己社交能力不行,所以每一次楚昭都会小心翼翼地运用读心术,努力斟酌每一句话该如何说出口。魅力天成不需多费心这回事,起码对楚昭而言是不成立的,大约也只能说是基础太差的缘故了。
徐戕明显很吃顺毛摸这一套,他的忠诚和好感值在见到楚昭之后迅速提升,对待少主的态度也从原本的顾虑重重变得更加积极主动,充满期待。
一个人若是还有某些事物可以期待,毕竟是好事。
从控制面板上各项数值中回过神,楚昭就听徐戕说道:“西北靠近犬戎,因为犬戎有十几万的骑兵,所以西北军历来也十分重视骑兵的培养。然而,培养骑兵的先决条件是养马。犬戎马经过调驯在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历来是一种良好的军马。而且对草料的需求比其他马低,耐得严酷的自然条件。所以犬戎大军可以‘兵马先动,粮草后行’,从小生于苦寒之地的犬戎人吃苦耐劳,有时候就靠喝马奶充饥。这样一来,犬戎大军没有辎重的困扰,所以能够展开惊人的大范围不停歇的机动。犬戎士兵个个是神射手,且拉得都是硬弓,可以射穿盔甲。大楚的马匹天然比不上塞北草原上骏马,所以当年汉武帝才会通西域,软硬兼施也要购买大宛马。”
讲到这里,徐戕停了下来。楚昭这回来观赏徐戕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群大尾巴。
黑骑军有个骑字,自然是以骑兵为主的精锐。虽然现在马匹不够,一队骑得都是短腿马,但是不妨碍黑骑军作为大楚第一骑兵团的自我认知,所以现在一听同样以骑兵闻名天下的西北军落难了,都忍不住有点兴高采烈,遂组团过来围观败军之将……= =
黑骑军的小队长包括天枢天权几个,都蹲在矮墙上,一时听得呆住了。如果说以往犬戎的强大,还只是一种抽象概念,而经过徐戕的讲解,黑骑军将士们第一次对犬戎有了一个立体的了解。
“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战胜犬戎狗了吗?”李卫国忍不住问了出来。
蹲墙头的开阳冷笑道:“只怕是有些人被犬戎人吓破胆子了。这也难怪,大楚的精锐骑兵基本都死在了老鸦岭和蓟门关。西北军之后便连吃败仗,接连着打败仗,自然士气低落,最后只敢龟缩在营中。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这些人自然要把犬戎军队描述得如同恶鬼降生。怎么也打不死了。不然就不能给自己的逃跑找借口。”
西北军的将领本来在马棚里低调做人,听了这种奚落纷纷鼓噪起来。
楚昭倒不生气,面色如常地询问:“那依照徐叔的意思,究竟该如何克制犬戎骑兵呢?”
徐戕面露沉吟之色,半晌才说:“自然是以轻骑抗衡。”
天权冷哼一声,立即道:“可惜现在马匹不够。玉门关被你们徐家卖给了犬戎,河套平原一旦完全失守,日后大楚的良马只怕会越来越少。徐将军又看不上滇马,不知道这些轻骑从何而来?”
徐戕略有些犹豫的朝着马棚看了一眼,终究还是把话吞了下去,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没有马匹,就算大楚的军人肯拼命,步兵一旦对上犬戎骑兵,便只能依仗着坚固的城池固守,若是出城搦战,十有八九都是大败而归,如此恶性循环,的确是闻犬戎军而色变。”
天枢到底老成持重一些,劝道:“徐将军何必妄自菲薄,如今的形式也未必就如你所言那般绝望。想当年汉朝之时,李广只用三千丹阳劲弩就能克制犬戎和匈奴的十万联军。可见依仗弓弩之利,便是步兵也可以完虐骑兵。”
徐戕看了这些年轻的将领一眼,并不动气,只叹息道:“此一时彼一时,汉朝的锻造术远远领先于犬戎,可如今大楚的锻造术却略次于犬戎,因此,即便是西北军或者玄武营,要靠骑兵和犬戎几十万弓骑兵一较高下,实在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啊。而殿下要训练重骑兵,更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首先,重骑穿戴的铁甲要求很高的锻造冶炼技术,要想达到重甲的效果,骑兵肯定不能穿着破铜烂铁,不说中原地区了,就算是一贯以锻造术闻名于世的靺鞨族,也不敢保证制造出来的重甲不会在五里之内把马儿压垮。退一步讲,就算制造出了这样又坚固又轻巧的上等铁,必定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珍贵,用来打造盔甲实在太过奢侈。最后,重骑兵还受马种限制,犬戎马速度快,机动性强,但耐久性差,根本无法训练重骑,除非是追风这样的汗血宝马。所以犬戎以轻骑为主,只有少数大将是盔甲覆身的重骑。这还是因为这些大将或出阵搦战,或身处后方指挥,不用随着弓骑兵冲锋,是以不需要过高的机动性。”
楚昭便道:“我手下养了几个铁匠,盔甲刀剑的事情倒好解决,百越的马虽然矮小,短途冲刺或许不及犬戎马,只不过胜在刻苦耐劳,有长力,最适合用来训练重骑。李广用的是车加弩的战术。其实我最初的战略构想也是大车加轻骑的组合,只是因为山路不便,所以将大车改为手持劲弩的重甲骑兵。”虽然说是重甲,但是因为炼铁厂的技术人员一直在不停的创新,黑骑军中的重甲其实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沉。
徐戕皱眉道:“还是不成,重甲骑兵很耗马力,速度也不快,虽然防御全面,但是犬戎战马冲锋结合弓箭抛射的力量足以穿透较为薄弱的装甲部分。如此,重甲骑兵作为战斗的后手还行,若是单独作为一个兵种,根本不可能和犬戎几十万轻骑抗衡,为此耗费巨资,不过是途耗国力而已。”
带领重甲骑兵几乎是黑骑军各小队队长梦寐以求之事。想象一下,浑身覆满铁甲的重骑兵摧枯拉朽般缓缓行来,无论多么坚固的方阵都能轻易突破,恍如移动的军事堡垒,若是配合轻骑作为正面战场的主要冲锋力量,在数次演习中堪称战无不克攻无不胜。
这时候听徐戕话里话外的意思都不看好重骑兵,不由怒了。男人中间为了武器等心头好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都是寻常事,所以几句话下来,双方已经动了真火,只是碍于楚昭在场,尚且不敢放肆,但是你来我往的眼神已经满满都是“有种待会别走后山单挑”的暗示。
就连韩起都面露不解之色,凑近楚昭轻声问道:“你就任由此人胡说八道,打击士气?”说着还轻轻吻了吻楚昭的耳朵。
韩起的身形高大,背对众人俯下身,别人也不知道这货居然敢当众非礼主公。而他的表情和眼神又都一本正经,楚昭也闹不明白他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加上耳朵是楚昭最敏感的部位之一,当下就有点腿软,急忙捂住耳朵偏开头,好继续说正事。
“泽州一战,犬戎屠杀了我们近六万兵卒。这些西北军都是九死一生的败兵,心中必然十分畏惧犬戎,不如趁此机会说开了。不然闷在心里反成隐患,只怕关键时刻爆发,又做逃兵。”所有将领都喜欢在战斗中勇往直前的队伍,但逃跑总是难免的,而且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逃着逃着便逃成了习惯。
今天楚昭之所以放任事态越闹越大,其实就是为了要给新投降的一万军队重树信心,也要让黑骑军学会谦虚谨慎。不要一上战场就跟疯了一样,拉都拉不住。
韩起听完默不作声,半晌方道:“真是麻烦,不如全杀了了事。”想了一下,韩起又补充道:“这样也好。虽然我对黑骑军很有信心,但是这群家伙从来没有和犬戎人硬碰硬地干过一架。只怕上了战场因轻敌而吃败仗。徐戕虽然过于悲观,但是毕竟经验丰富。西北军和黑骑军,二者中和一下,在大战来临之前倒也是件好事。”
两人对视一眼,便有心灵相通之感。
楚昭叹了口气,道:“若是阿起能够一直在我身边,就可以把领兵的事情全都交给你。”顿了顿,楚昭扯住韩起的衣袖,不自觉地晃了晃,可怜巴巴地问道:“阿起,你真的要去犬戎王庭吗?”
虽然是陈参,崔景深两大智囊共同定下的计谋,韩起自己也愿意,连系统都对这个计划给与了很高评价,可是楚昭的理智知道这么做没错,感情上到底舍不得。
韩起心里涌起一股柔情:他的主公才十五岁,就已经显示出与其年龄不相应的成熟老成了,自己小时候便立誓要保护他,让他一生无忧,如今看来,终究没能做到。
这么一想,心思反而坚定起来。暂时的分离是为了长久的厮守,待他从北疆归来,才会更有资格与大楚年轻的君主并肩。
一时间两人不再说话,然而一股温情脉脉的气氛弥漫开来。互相都知道可以将后背交付给对方,也可以为了对方做任何牺牲。
片刻后,楚昭扭头笑道:”大家空争无用。徐叔叔,不如比赛一下,还可赌个彩头。”
徐戕道:“比赛可以,不过希望少主能够允许我自己选择对手。”
李卫国见徐戕的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想起昨夜自己很摸了徐大将军几次屁股,不由有点发憷,赶忙笑道:“西北军是天下第一骑兵,我们这些杂牌军哪里比得上?再说徐将军玉一般的人儿,重甲强弩之下,若是磕着碰着,可不叫人心疼。不用赛了,当然是我输。”
此话一出,众人哄笑。唯独徐戕简直怒极,恨不得将这痞子砍杀了事。
楚昭见徐叔叔气得两颊都鼓了起来,反而显出几分稚气,便也觉得李卫国这糙爷们实在可恨,便瞪他一眼,呵斥道:“怎么和徐将军说话的?这样罢,你便下场陪徐叔叔玩一玩,权算作是赔罪。若是输了,你这小队长就去给徐叔叔做亲卫兵,不过,”楚昭顿了顿,微笑道:“若是我方勉力赢了,徐叔叔可要带着部下归入我黑骑军之中。”
徐戕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对着楚昭柔声道:“哪里话,无论输赢,属下都会效忠少主的。这是王爷的命令,少主早已是十万西北军的主人了。”
楚昭对便宜老爹有些情绪,便在心里暗道:单凭老头子的命令,总归不能让你们心服口服。
李卫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也就那三板斧头,还是入了黑骑军之后现学现卖,战场上真刀真枪,他的确干不过徐戕。他心道:”今日非被美人揍一顿不可,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大公子面前难免丢脸,这官可就做不成了。不成,不成,非作弊搞鬼不可。”除开韩起监考的黑骑军考试,李阿鼠生平或赌钱或打架,竟无一事不作弊。眼见这场比试自己输定了,登时动了坏主意。
似乎看出李阿鼠那点花花肠子,韩起眯着眼睛警告般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