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澧沉默地看着那本黑相册在康乐的帆布袋里露出一角。
康乐面色如常地对他伸出手:“回去了。”
周澧突然抬起眼睛看她,嘴角向下委屈地弯着,眼里波光粼粼,悲伤又不甘:“乐乐……你不能什么事都瞒着我……”
康乐张口结舌。
周澧倔强地伸出手去拽住她,阻挡了她要掉出口的反驳:“我是你的丈夫乐乐——乐乐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总是骗我……”
他像个被遗忘的小孩一样在委屈地撒娇。
康乐绷直的后背不自觉放松下来。
周澧死死咬着下嘴唇与她对视,眼里全是软乎乎的谴责。
他贪心。可以亲近就想和他结婚,可以结婚就想她的爱,可以要她的爱他就想占有。
他控制不住。
康乐弯腰的时候瘦直的脊梁几乎破体而出,像只蝴蝶振翅欲飞。这些时候周澧总是从心底发慌——
怕她真的某一天固执地死去,怕她真的某一天摆摆手就离开。
周澧其实从来都不了解康乐,每当他自认为与康乐亲近了一些时,康乐就会在不经意间展现出他未见过的一面。这些就像耳光狠狠甩在周澧脸上,嘲笑他的自不量力自以为是。
“乐乐你得对我负责——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要离开我是不是?!你其实厌烦我一个瘸子!我,我让你丢脸了,所以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周澧眼里隐隐透着绝望的黑气,他紧紧攥住拳头,与其说是在大声质问她,还不如说是在质问自己。
康乐看着周澧红色逐渐加重的眼圈,低头妥协。
她把辩解的话尽数嚼碎了吞下去,有些无奈地顺着他的胳膊起身拥住他:“你别瞎想。那就是一本……日记。”
想了想,她又低声补充:“是在我年少时写的……不太适合给你看。”
周澧在她怀里像困顿的兽一样呜咽,肩膀惊惧地发着抖:“乐乐你什么都瞒着我……你爱我吗乐乐?你会离开我吗?你爱我吗?”
他边说边急切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不放过康乐脸上任何一点犹豫和迟疑。
康乐无奈又包容地摸摸他的脸,轻飘飘地在他额上印了个唇印。
“只是一本日记。你慌什么。”
周澧靠在她怀里不吭声,但肩膀明显还打着颤。
康乐认真地反思——
她到底做了什么,把那个羞赧有礼的小瘸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敏感多疑,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愧疚丛生,她爱怜地捏捏周澧因激动而充血的耳垂:“别怕。你要看的话我给你就是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安抚地拍着周澧的后背,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
周澧明显平静了一些。他把头搁在康乐的肩膀上,带着鼻音闷闷地说:“我没怕。”
康乐笑起来。
这个别扭的小瘸子啊。
“回去吗?我开车来的。”
“回——家——”周澧又抓住细节固执起来,梗着脖子不让她起身,“不是回去,是回家。”
康乐无奈地叹息,揪揪他酒窝:“嗯,回家。”
他脸上的焦躁褪去,但还残留了几分浅淡的不安。也不说话,就一直可怜巴巴地盯着康乐看。康乐又捏捏他脸颊:“你先让开,我得起来。”
周澧散去了刚刚还缠绕在他周身的阴霾,慢吞吞地从她怀里站起来让开,康乐才得以顺利起身。
两个人关着门在值班室磨蹭了不少时间,康乐换好便服牵着周澧出去等电梯的时候,小护士们的目光更加奇怪了,给周澧看得红着脸低头往康乐身后躲。
康乐颇为无语地看着比她高一头的男人一脸好像被轻薄过的粉红,没忍住逗他:“你就会跟我横,别人一看你你就脸红。”
周澧颇为埋怨地抬头瞪了她一眼,护士站里两个小护士瞟着他们捂嘴哧哧地笑,周澧就赶紧又把头低下去了。
康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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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回到公寓。
开门,换鞋,开灯,然后康乐自顾自地进了玄关转角的书房,砰地关上门。
好像刚才的温存都只是梦。
周澧看着她的背影。
……总是,遥不可及。
他们不像夫妻,更像有过419的室友。
周澧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书房,像在看着门后一个无法企及的梦。
有过一次主动的亲近……就想要有第二次,第叁次……
今天乐乐主动来接他,还亲了他……明天乐乐可不可以主动,主动说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