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地界外,月盟佈着兵,很是消沉。杀了莫魁两营兵士,希騖挡了上来,再无消息。北面违抗了几回秦瀟,轮夜穹催促,长老令频频,要他们北返。
洛青等得焦躁,想引莫洹出手,他叫来苑隼,怒道:「把那公主掛架上堆火押出去,要他们还人」这约莫是他此生下过最恶毒的会令,他若不残忍些,那莫洹也不痛不痒。
辰昕一凛,阻道:「不行,这当口不好。」他想莫魁若失了兴致,莫洹又接不上来,挑事徒然叫白棠送命。
洛青心思不若辰昕计较得快,听他相阻,有些迟疑,苑隼却一脸震惊,吞吞吐吐道:「那公主…,逃…逃了。」
闻言,辰昕冷戾眼光扫过苑隼,道:「那公主,该是你亲自守着。怎会让她逃了。」
苑隼低下头,揖道:「属下…失职。她…欠了人情,说,会照看洛夫人一些。」他想左右瞒不过辰昕,也不打算置什么理由。他守了莫芙柔几日,对她生了几分怜惜,想洛青带回她,原只是为了霏霏,若两方当真交火,总会对她不利,撑了几分胆识,擅自放了人。
「堂主。」擎鹿走了近,递上军报。
辰昕接过,冷道:「你来得正好。你带的人,胆敢私自放走人质,你且道如何发落。」
擎鹿扫了苑隼一眼,道:「原该…降职叁等,退了防卫队。但现下,我无暇另立副长。」他向辰昕一揖,道:「堂主,那公主…留着也是无用。苑隼虽犯了令,自有分寸,将功抵过为上。」
虽然擎鹿与苑隼极其相熟,擎鹿一向赏罚有据,这回竟替苑隼说话,自是战事吃紧。辰昕皱起眉,低头看了看快报,一脸显得忧沉,向洛青道:「大哥偕夜阑,仍守不住木子河,山藤撤了城民,退居南城。」他将军报递给洛青,又道:「长老…已出了决断,我们不北上,大哥再不留人。」
让苑隼那事岔了头,擎鹿再揖,稟道:「堂主,少谷主莫洹已大举出兵山巫谷,希騖亦撤了些兵回谷支援。那希騖,似是莫洹人马。但莫洹以夫人要胁,要我们退兵。」
洛青听了急望辰昕,喉间一紧,颤声道:「莫家相斗,你目的也达到了,希騖退了兵,我们正好杀进去。」这无涯时日,对他而言如刀山难熬。
辰昕皱起眉道:「洛青,鹿死谁手,还不知晓…。」
洛青打断他,痛道:「再难也要救!你不顾她死活,我去。」
「洛青!」辰昕回望他,怒道:「我没有不顾她死活,你该知道我极不愿她死,救得了自然救,但她没练成花门本经,大哥那头杀了,你杀进山巫谷又有何用,现下制了青川,你得回兰台…助大哥擒下巖靖峰,拆分他与倾天剑,她还有最后一点机会!」
洛青一双红了的眼,裂瞪着沉昕,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理。他和秦瀟一般,尽处合算,处处是理。但白棠,尚不若从前星寧夕知道为何而战,她所有的,不过他洛青薄弱的隻字片语,怎懂他们何故撤兵。
辰昕见他几欲杀人的神色,无奈道:「别这样看我,我已经…尽可能为你们打算。你若…还想保她,只能如此。莫洹既肯为白棠出兵,你也不用太担心她安危。」
洛青一双紧收的拳怒震了桌,愤然离了帐。
辰昕再一叹,向擎鹿道:「撤出青川,上兰台。」
擎鹿领令一揖,偕苑隼出了帐。
千韧谷内,莫芙柔一骑,偕白棠穿梭在山径。她骑术甚佳,策马奔得飞快,就怕赶不上相助莫洹。青川各谷距离不远,只山势有些颠颇。陡峭上下,曲折蜿蜒,交替了一阵,便也到了。
昭氏谷位在青川山系高处,翻过山便是陡崖,直坠南海。临海平地,少有人居,相传乃仙凡地界。阵阵林风拂在白棠面上,和她脑海里另一片同样仙气的林地,交相浮晃。她不禁又想起了暮樱,想自己在这谷内耽搁好一阵,她可还安好?
昭氏谷地自让莫魁剿了一次,便严下了地界咒,非昭家人领着,再不得进谷。莫芙柔携她下了马,道:「再往前,有些难缠的小东西。这片林地,仙泽尤重,不少小灌木丛修练成的树精,就爱看人跳舞,你的家乡约莫也有不少。等等,他们若抚琴,要你跳舞,只能劳烦你了。不然,惹他们下了迷咒,我们在这昭氏林,也不知要耽搁几天。」
白棠点了点头,听着很是新鲜,那槐树仙已经见过,这小灌木精听来倒有些讨喜。随莫芙柔走没几步,已不復见山径,两旁矮树丛枝叶窜上了泥地,带叶微弹的短枝条,不断朝两人逼近,左挥右扫。尖刺短枝,挺是刮人,瞧上去便不怎么友善。
莫芙柔翻瞪了一眼,道:「再怎么样我身上也流着昭家血,用不着每次来就这般欺人,怎没看你们敢这样扫我哥哥。」
她话声未落,枝条愈发扫得殷勤,连带挥了她一身落叶。
莫芙柔遮挡着落叶尘泥,急切道:「好了好了,也不看看我带了个漂亮姑娘来。」
枝条闻言缓了动作,一丛丛化作了人形。一堆孩子围在前头,引颈瞪着白棠,一名较粗壮的男孩喊着:「她不是昭家人!」
莫芙柔道:「她不是,但她可是岱山星家人。我哥哥要我带她去见老树王,你们帮帮忙。否则,我哥哥可危险了。」
几个劣性特重的男孩,瞪着眼缓缓上前,倏然捞了一下白棠裙襬,几声尖叫,笑闹回窜,奔得不见人影。
白棠一阵惊奇,又有些无奈,向莫芙柔问道:「他们…真有想看我跳舞?他们不定,喜欢打架斗鸡。」她瞧那些男孩,委实野性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