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林忙得像是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医生,梅丽照料她起居的同时全天候地监视她的行踪。
她眯起眼睛,觉得那些事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细想想,原来才只过去了一整年。
总监一大早就来电话,嘱咐她晚上有个重要的饭局要赴。宣紫连忙和餐厅那边打招呼,下班后又匆匆回去换了件能看点的衣服。
刚出了宿舍大楼,总监的车子已经等在楼下。
宣紫刚一坐上副驾驶,德国佬在后头给她竖起大拇指,“真漂亮。”
她扭过头来冲他笑,说:“谢谢。”想了想,又问:“晚上是什么客人?”
“是惊喜。”男人强调:“你一定会喜欢的,乔安娜。”
宣紫一头雾水,直到坐在包厢的隔间里等待,侍应生问了三遍是否可以走菜后,惊喜这才终于姗姗来迟。
门开的那一瞬,宣紫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悸,身边的人都站起来,总监捧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摇摇摆摆走过去,用极生的中文说:“安先生!”
宣紫正起身,稍一抬头,撞到安宴明亮的双眼。她讷了讷,终于稳下狂乱的心跳,走过去,站在总监后头,冲他点了点头。
刚与总监握过手的安宴很自然地将手伸到她眼前,说:“你好,我是安宴。”
宣紫挑了挑嘴角,配合他,“你好,我是翻译,宣紫。”
总监眉毛几乎拧到一起,很疑惑地看了看安宴,又看了看宣紫,表情相当复杂。
酒桌上没什么花样,无非是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再丰富的佳肴只是背景。
筵席的主角是安宴,因而陪着的每个人都端着酒,首个要敬的就是他。
安宴喝酒很爽,来者不拒,一脸我干了你随意的样子,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桌上一圈如同被一点就着的柴火,更加热火朝天地敬酒喝酒,几轮下来,酒瓶子空了一地。
宣紫埋头吃菜,时不时胆战心惊地看一眼他。
这样喝,胃能受得了吗?
总监红着一张肿脸,满身肉堆到椅子里。人醉迷糊了,趴在桌沿眯了好一会儿,呼噜声肆起。
宣紫赶紧戳他胳膊,将人弄醒了。德国佬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德语,一个音一个音从喉咙口里冒出来,骂人似的节奏。
宣紫只能懂个大概,想提醒他说英文,他已经架起酒瓶子往宣紫空了的杯子里倒,哗啦啦大半杯下去,宣紫连忙拦住了。
“够了,够了,我不会喝酒的,总监。”
总监摊着手碰了碰杯子,又指了指安宴的方向。
四周有人起哄,“美女不要吃菜了,赶紧给我们安总敬一杯酒。”
“是啊,大家都敬过了,就剩下你一个了。不要害羞嘛,我们安总人很好的,要是被我们安总看上可是你的福气。”
“别瞎开玩笑,我们美女脸皮薄的!”
一群醉鬼大舌头,再折腾下去,不知道还要说出什么好。
宣紫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端起酒杯,出了座位绕到上座。
安宴已经端着酒杯转过身来,面对她,一脸淡淡的笑。
宣紫说:“安总,我敬您。”
旁边有人叫好,说:“感情深,一口闷!”
宣紫咽了口唾沫,手都发颤,听到安宴这时说:“宣小姐会喝酒么?”
宣紫一怔,摇了摇头。
“不会喝还来敬酒,待会儿宣小姐醉倒了,谁来送?”
四周一片“我来送”。
安宴笑道:“这样吧,宣小姐的心意我领了,我的这杯酒我照喝,你的放在这儿,我当你喝了。”
“安总真是惜香怜玉!”有人喊。
他瞳仁清亮,只是因为微醺略略染上薄雾,视线在她身上逡巡的同时,带着一种酥麻的触感,教她屡屡头脑发麻。
宣紫拒绝他的好意,说:“我干了,您随意。”
举着杯子刚碰到唇边,安宴忽然站起来,在热辣的液体滑过舌尖的时候,将酒杯从她手里拽出来。
宣紫一脸惊奇地盯着他,他垂着头,杯子举在她脸侧,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听话。”
下一秒,仰面将整杯酒灌了下去。
四周掌声雷动。
“安总好酒量!”
拼酒的下场便是,吃过饭,除了一直认真吃菜的宣紫,桌边横七竖八躺了一圈人。
各自的司机都来善后,宣紫去扶自家总监,被德国佬一膀子挥开,很慎重其事地告诉她:“去送安先生!”
“咚”的一声,头砸在桌上,又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