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谨从浴室出来后,擦着头发听到的便是顾临深最后一句话,站在浴室门前边擦着头发,边询问他:“是不是林医生打来的?爷爷的情况怎么样?”
“还没有确切答案,明天要让爷爷去医院才知晓结果。”顾临深还是希望得到准备答案以后再告诉宋言谨。
没有确切的答案,也许就是好结果。宋言谨的心微微松了下来。
可是躺在床上后,宋言谨就再也睡不着了。安静下来,一些想要暂时缓一缓的事便全部都跳出了大脑,一样一样的摆放在自己的眼前。
“小谨,原谅你母亲。要怪就怪爷爷吧,你母亲这些年不容易。”
爷爷这一句话,在脑子里无限循环。她一闭眼,四周全部都是这个声音。
宋言谨怕影响顾临深,在床上翻身的动作极轻。她想到小时候,爷爷总是对宋敏冷着脸的模样。那时候,她一度觉得姑姑委屈,爷爷对姑姑太冷漠了。后来慢慢长大,爷爷对姑姑的态度也在渐渐转变。宋言谨才觉得稍稍正常一些。
可现在仔细想一想,爷爷那时候为什么要对宋敏冷漠呢……
已经过了凌晨,宋言谨还是没有睡意。隐隐头痛,却驱赶不了脑子的情景,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一阵急匆匆的震动传入耳朵。宋言谨整个人一怔,手机正躺在桌子上吵闹不止,像一只极其慢的小乌龟在前后移动着,她轻手轻脚的下床接了电话。
“喂。”宋言谨朝着床上的顾临深看了一眼,怕自己的声音打扰到他。
手机正嗡嗡的说着什么,宋言谨脸上警惕之色猛的一松,整个脸部表情都僵滑而下,手机从她微张的手心滑落,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极清脆的声音。
‘啪!’一声,顾临深朝声源处看了过来。
宋言谨像是个木雕一般站在原地,手已经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她的手却还放在耳侧,维持接电话的状态。
“言谨?”顾临深轻唤了她一声,掀开被子,赤足朝着她走了过去。
顾临深的轻唤让宋言谨身体开始轻微的晃动起来,僵直的手臂颤抖着上扬,捂住了自己看不清神色的脸:“爷爷……”
她猛吞喉咙,心口剧烈的颤抖了几下,整个人软了下去,顾临深快步走进她,稳稳的接住了她。
“爷爷……”宋言谨神色迷茫,雪白的贝齿咬着嘴唇,留下一排排血红的牙印。
顾临深的指腹抵在她的红唇处,皱着眉头:“爷爷……爷爷怎么了?”
宋言谨猛的一动,抓住顾临深的衣服,急匆匆说道:“临深,我做噩梦了,我梦到姑姑给我打电话,说爷爷去世了……”
“临深,你快拍拍我,让我醒来。”宋言谨一脸都是眼泪,哭的呼吸不足,喘息的厉害。她紧紧抓住顾临深的睡衣,掌心里全是冷汗,睁不开眼睛:“为什么,临深,为什么就连你都在我的噩梦里?”
他是带她走出噩梦的人,他是结束她噩梦的人,可是这次为什么,她在做噩梦,他却在她的噩梦里?
“小谨,你爷爷……刚刚走了……”
她的耳侧都是宋敏泣不成声的一句话。
宋言谨摇着头,拒绝相信这件事。现在是夜晚,她肯定在做噩梦,她肯定在做噩梦……
“宋言谨!”顾临深捧着她的脸,不让她的牙齿再继续咬着自己的红唇,让她看着自己:“没事了,没事。”
宋言谨看着他定定的眼睛怔怔的,可当眼睛瞥到地上的手机上,她整颗心都碎了,刚刚的电话,不是梦,全部都是真的。
宋言谨松开抓住顾临深衣服的手,整个人都靠在顾临深的怀里:“临深,临深……”
她带着哭腔的喊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似乎只能不停的喊他。
这次的噩梦,顾临深再也带她走不出来了。
顾临深皱着眉头朝地上的手机看了一眼,耳侧都是宋言谨的哭声,顾临深已经猜到了发生什么,大手紧紧的抱着宋言谨,眉头皱的越发深邃。
哭够了,宋言谨的嗓子都哑了,双眸微肿的看向顾临深:“我想见爷爷。”
顾临深的指尖扶着宋言谨的眼睛,眼眶微红,颔首:“好。”
顾临深在开车去宋家的路上给林少文打了电话,等到他们到了宋家,林少文已经领着医疗团队走了出来。
宋言谨抓住顾临深的手不敢松开一下,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害怕见到医生。
林少文在顾临深和宋言谨面前站定,摇了摇头。
宋言谨整个人一软,顾临深抱住她,看了看林少文,扶着宋言谨朝里走去。
床上,老爷子闭了眼。脸上的血色似乎被抽干了一样,苍白如纸张薄透。
宋敏站在老爷子的床侧流着眼泪,宋言谨进来时,她抬首看了宋言谨一眼脸上都是眼泪的欲言又止。
昨天中午,林医生还没来之前,老爷子便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宋敏了。
“爷爷……”宋言谨喃喃的叫着老爷子,颤抖着手攥紧老爷子身上的盖的棉被,半跪在老爷子面前,低头将一张清丽的脸都埋在棉被上。
她好后悔,好后悔昨天没有和老爷子好好说话,没想到最后,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对不起,爷爷。”
有许多事,总认为可以缓一缓。其他时间可以补上,可是真的错过了,便是永别,即使有再多遗憾都回不了头将自己所欠缺的遗憾填满。
宋敏掩唇哭着,看着宋言谨缓缓叫了一声:“小谨……”
这时候的宋言谨任何的话都听不进去,除了拉着老爷子干枯的手腕不放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小时候,只要她哭了,老爷子便会用那根几十年不变的盲杖敲过来,扶起她,替她拍赶紧身上的尘土,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胸口掏出水果糖给她:“不哭,看,爷爷有糖给小谨。”
小小宋言谨总是不停呼痛,老爷子极有耐心的扒开糖果塞进她的嘴里,笑道:“甜甜伤口就不疼了。”
她用力的吮吸着糖果的甜味,似乎觉得真的没有那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