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2)

池乔期忽然有些佩服眼前这个人,佩服她那时候坚毅的离开和现在的从容,佩服她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保持淡然雅致,更佩服她对于旧事的淡忘和不究。

曾淮初只招待了简言左和池乔期两盏茶,然后,送客之意逐渐浮现。

池乔期也无意多待,她选择过来,本身就像是个帮助叶策告别过去的仪式。叶策本身亏欠曾淮初太多,如果不找人代他见她一面,他此生难安。而池乔期有义务并且也愿意帮助叶策,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池乔期向曾怀初转达了叶策想要赠予的帮助,但很明显,曾淮初不需要。

这个女子骨子里清高且倔强。只一句话,便已然表明了立场,“如果可以,请他不要再以任何一种方式打扰我的生活。他本身的不打扰,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帮助。”

池乔期了然,很快选择了告别。

回程途中,池乔期一直在想怎么向叶策转达曾怀初所表达的意思。

最终,是简言左的话帮她做的决定,“原话告诉他就可以,因为他让你过来的目的,就只是帮他带去一个真实的答案。”

无论那个答案是什么,叶策一定已经做好了所有接受的准备。所以只需要诚实,就已然足够。

在与曾怀初接触的过程中,池乔期对于离开和舍弃有了新的认识。心底那个久久无法抉择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答案。

或许这个答案一直就有,只是缺少个人告诉她,她的决定是对的。

而在读懂曾怀初对于过去一切的态度时,池乔期忽然觉得,对错已然不是那么重要。

就像曾怀初的离开,就像苏笛那的陪伴,就像她即将做出的选择,本就没有对错。更何况,有些铭记,不仅仅存在于相处中,更多的存在于分开后。要面对的,仅仅是那颗是否愿意等待和陪伴的心。

从曾怀初那里回来后不久,简言左和池乔期在池家的老房子里,吃了一餐简单而安静的午餐。

老房子里陈设被池乔期简单的整理过,很多细碎的东西用盒子装起,塞满了乔朵之前一直未能装满的橱柜。

整个房子里,唯一有生活气息的地方,大概只剩餐桌,而位于餐桌两侧的他们,却相寂无言。

餐后,池乔期和简言左一起,回到了那家曾在二十一年前以他带着她离开为最终定格的孤儿院。

已经临近严冬,孤儿院的铁黑色栅栏上有落了还没化开的雪。整个房子似乎是浸在一片积雪里,显得寂静而孤单。

时间过去这样久,孤儿院周围的环境仍是没有任何变化,或许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池乔期现在的心境。

当初跟着乔朵、池锦原和简言左离开,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对孤儿院本身并不喜欢,却也并不排斥,所以并没有觉得有多么欢喜。而现在,池乔期站在孤儿院的栅栏前,才明白,她是多么幸运,才没有跟命运擦肩。

池乔期和简言左没有作为访客进到里面,站在栅栏外,一切可以尽收眼底。当然也包括扑面而来的,那种寂静孤单的气息。

这是孤儿院里特有的,在除此之外的任何地方都找寻不到的气息,也是池乔期之所以选择带简言左过来的原因。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这种气息会长久的伴随着他,直至老去。

这是简言左最接近成功的时刻。简亦为的倾向,和他最近锲而不舍的努力。

只等那个节点,将那个结果,公之于众。只等那个时刻,将万丈光芒,加于他身。

这是属于简言左的命运,纵然因她轻微的改变过,却仍是及时的纠正过来,然后剩下的一切,都不再会有任何改变。

虽然在这之前,她不曾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在她离开了六年,跨越万水千山的回来,却仍旧还要离开的一天。虽然她也没有预料到,在她逐渐好起来的时光里,他们仍会错过,甚至,是永别。但在做出这个选择之时,她并不后悔。

他们本该有各自的路,也本该有属于各自的生活。而她,就像简亦为说的,的确不能成为那个意外。

他继续沐浴在属于他的万丈光芒中,执掌简氏,成为那个让人羡慕的存在。而她,继续回到一片平静中,日复一日的过着同样的生活,然后慢慢老去。

他们的人生轨迹,从分开,到重合,再到分开,然后可能会永远不会重合。

或许她也会继续关注他,看着他每每出现在媒体前冷静而适度的脸,看着他一步步的执掌简氏,并且将简氏送到更好的位置上去。

但这一切,无论想起来有多么的令人热血沸腾,唯一注定的,是她已经不能陪在他身边。

虽然“不相见”这个词,是这样的残忍和悲凉。但它预见着,他们都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未来。

这一刻,或者说在很早以前,池乔期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所以她才会在日常中,把除了简言左以外的所有事情,全部处理妥贴。只为了,随时可以离开。

只是,池乔期没有想到,先说出离别的那个人,是简言左。

在她带他来孤儿院的这一刻,在她想要先行放弃的那一刻,他已经觉察到她的去意,而他,没有挽留。并且先于她,将离别的话,说出了口。

他说,“我想,你还是先离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的确比较好,这也是池乔期心中的答案。

但是,当简言左把话说出来的那一瞬间,池乔期的心里,忽然有一种被放弃的感觉。

就像现在回想起当初,在乔朵和池锦原来的那个上午,老师对她说,小七你今天不用出去了,就老老实实的呆在活动室里。

那时候她不明白,而现在,她比谁都懂得,那一刻,老师已经放弃了那天的她。

而现在,这种感觉,又再次包围了她。

唯一不同的,那时,她是无知.而现在,她已很坚强。

所以,池乔期仍旧可以微笑着,说,“好。”

这样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的离别,简言左没有亲自来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