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
顾缜立刻沉了脸,“这种话,我不想从你这里听第二遍。”
眼见着陛下如此护着谢九渊,连疑心都不肯起,三宝更是担忧,干脆就地一跪,认真道:“陛下就算生气,三宝也得实话实说。就是民间夫妻,也还有同床异梦的时候,感情再真,也要预防生变,为什么陛下不肯防着些谢相,这样,对您、对谢相都好。”
“因为我不需要防着他。我信他。他值得。”
顾缜看着地上忠心耿耿的三宝,思及他前世为自己受苦,终究是开了口解释,“三宝,他身上小伤无数,留疤的重伤三处,右肩有一道刀疤,侧腰受过箭伤,背上被□□划过,这些,都是他为我、为大楚受的。他的头发,也是为我、为大楚白的。”
“我是大楚的君王,他是大楚的重臣良将,没有他,就没有我直面文党的今日,于公,他不顾安危尽忠尽责,我不能负他;我们彼此钟情,于私,我们都不计较为对方扛了多少,我更不能负他。”
“我这一生,每一步都得费尽万般思虑,他亦如此。唯一不需要令我猜疑防备的,就是面对他的时候,我对于他,也是一样。”
“退一万步,若他真负了我”,顾缜闭上眼,光是想想这种可能,都叫他难受,“若他真负了我,我顾缜未能看清股肱之臣,也没能看清枕边人,真真是眼瞎心盲,有何面目为君?他想要这江山、要我的命,都拿去便是。”
顾缜睁开眼,看向三宝的眼睛,问道:“朕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三宝眼含热泪,他早知道陛下衷情于谢相,可情深若此,叫他一个局外人听着莫名难过,心碎得很,再不敢提什么提防,他伏身一拜,哭道:“陛下,是奴婢僭越,此话奴婢永不再提!”
“下去吧”,启元帝挥退了他。
谢九渊忙完了杂事就进了宫,在御书房门口遇着了一双兔子眼的三宝公公,正奇怪,进了门,见坐在桌后顾缜也蔫蔫的,顿时急了,三步两步走到顾缜身边问:“发生何事?”
顾缜倒向他,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不想提三宝那番口舌,像小少年似的抱怨道:“烦。”
“谁烦你了?”谢九渊搂着他,柔声问。
顾缜推锅给江载道,“江载道那根认死理的木头。”
他这么说,谢九渊估摸着是江载道找来御书房又提了大婚的事,于是哄人安慰:“那我挑拨王泽大人去找他吵架。”
忍不住笑了出来,顾缜抬头看向谢九渊,问:“挑拨离间?将军战术了得。”
谢九渊一挑眉,给了顾缜一个“那还用说”的眼神,把顾缜彻底逗乐了。
闲话说到这里,两人说起正事,排起手上的证据来,到最后,顾缜叹道:“若是还有更直接联系文相的证据就好了。”
谢九渊当初手拿《大楚律》怼遍朝臣,本就对律法深有了解的他后来更是与江载道详细切磋过,此时心中不虚,直言道:“就这些,定罪也尽够了。到时候抄了家,还怕找不到直接证据?”
“说是这么说”,顾缜还在思索,“许是这两日让他们起草文章,我怎么想,都觉得会受人编排非议。”
谢九渊略一摇头,回道:“不必在意。就算有直接证据,编排非议也不会少的,别的地方不说,京城百姓大部分都耳聪目明得很,什么编排不出来。”
“倒也是。算计着别人受人编排,轮到自己就不情愿了,这因果报应,不爽不错的。”顾缜笑了。
他这话,思及顾缜刚才提及的文章,谢九渊问道:“可是储君之议的文章?明早就发?”
顾缜点点头,伸手将一张稿纸递给他。
那是要供稿给《大楚官报》的头版文章,开头是从史官处抄来的,详写了今日早朝提议立储的经过,谁的发言都标得清清楚楚,后面是官报主笔写的评论,通篇看似中立,但述尽了启元帝主持革新之辛劳,引导百姓接受立储,同时,又不免令读者对文谨礼产生非议。
“写得不错”,谢九渊看完,又提议,“不如借此机会,提前开了公议。也为文相一案,早做准备。”
开公议,指的是允许各地举人与秀才,在当地学社畅谈时事与思想切磋,不加限制,官府不做干涉,畅所欲言,只是不允许一言堂,任何观点都必须接受质疑与辩论。若言论当真有出格嫌疑,不举不究,若有人追究,那便请双方撰文在当地私报上辩论,若不服气,只要是言之有物的辩论,都可再在《大楚官报·有论》分刊上辩论,交由全国学子探讨。
顾缜点点头,当即取出了一早拟好的圣旨,盖了印。
谢九渊半是提醒,半是戏谑道:“猛虎出闸。”
顾缜一笑,接道:“官私殊途同归,翻不出天去。堵不如疏。”
二人相视一笑,与此同时,秦俭尚书府门口,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秦府门房:“我们老爷不见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我被霹雳虐得整个人不太好……
第76章 正是各就各位
秦府的门房本就以这一句万金油打发来客著称, 对面前的女客尤其不假辞色, 恨不得比文相府的门房还要硬气。
他来来回回都是一句“我们老爷不见客”,葛琴思不耐烦, 要与门房理论, 被柳莹拦在了身后。
柳莹目露寒光, 一抬手,从袖中露出了金牌一角, 压沉了嗓子:“别自作主张, 去通报你家大人,本巡按上门, 有要事请教。”
竟是那名陛下钦点的女巡按, 门房背后冷汗直冒, 拱手作了个揖,一溜烟跑进去请示秦俭。
秦俭正被又远行归来的谢镜清缠得不行,听说是巡按柳莹,又说是请教要事, 那公事自然比私事重要, 立刻就嘱咐门房让人进来。
于是书房立刻醋飘十里,谢镜清耷拉着脸, 不情不愿地躲在了书房内间。
柳莹带着葛琴思一进门,与秦俭见了礼, 秦俭刚回礼, 一抬头对上葛琴思的脸,怔了一瞬, 立刻别过视线,问道:“柳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他的反应,没有逃过两位细心女子的眼睛。
“下官冒昧”,柳莹抬手一礼,才道,“秦大人,先帝时期那件轰动一时的晋省税银案,是秦大人亲自前往晋省查办的。下官听说,当时并无定论,之后,文相却献了所谓的证据九皇子,让葛右相被定了罪,惨遭抄家灭族。可有此事?”
她忽然说起旧事,秦俭又是一怔,没有像其他官员那般弯绕,直接回道:“当时确实没有查出明证。后来的发展,并非我能左右。柳大人,不妨直言。”
他这样爽直,柳莹与葛琴思对视一眼,做了决定。
葛琴思上前一步,再行一礼:“秦大人刚才对着兰芷的面容一愣,可是想起了故人?小女兰芷,流落风尘前,姓葛,名琴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