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真的这么简单。昭昭穿的是t.j设计的那件流苏婚纱,我穿的是爷爷以前亲手做的中山装,我们俩在爷爷的病床边上,坐在一个——嗯,跟现在这个差不多的长沙发上,宣誓,交换戒指,最后和爷爷一起吃了一顿很简单的饭,这就是我们的婚礼。
陈:是啊,想起来是有点太简单了哈哈哈,但那天确实,我爷爷的精神竟然格外好,(还在笑着,又突然抹了抹眼角,哽咽)他当时已经很久没清醒叫过我“昭昭”了,可那天我们亲手给他换了很帅的西装,送给他一把很漂亮的烟枪,爷爷坐在病床上,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岁,他就那么看着我,看着我们,他一笑,我就哭了。
陈:(接过丈夫递来的纸巾)其实回想来有点丢脸(笑),因为我本来觉得结婚是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一直跟我先生说这次绝对不哭,完全没必要哭。但是真的到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怎么说呢?我当时只是在想,我从十七八岁开始,认认真真,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我爷爷也知道,他那么笑,一定是为我感到开心吧。他甚至等我们过去向他敬酒的时候,还跟我说‘昭昭啊,今天结婚了,是好事,可明天还要去上学,不要耽误了哦,你老公这么帅,你也要更厉害才行’——我爷爷还以为我是个小孩儿,可我已经长大了,我走过很长很长的路,才终于能跟我先生走到这一步,爷爷不知道这些,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至少我觉得,这场婚礼大概是我人生中最满意的选择,哪怕我们就摆了一桌,在病房里吃完,我也非常非常,发自心里的感到开心。所以,我真的很感谢我先生在这点上迁就我,真的。
钟:……这不叫迁就,(帮人擦擦眼泪)是尊重。
陈:(破涕为笑)你在给我上语文课吗,钟生?
钟:(揩了揩人沤红眼圈,复也被她逗笑)不是,但我确实一直都这么想。
陈:(笑笑,轻拍他的手)假正经。
李:两位之间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起身递纸巾),那我们给些时间让钟太平复一下心情,来问问钟先生,不知道您怎么理解“尊重”在婚姻里的重要性呢?
钟:好。(看向主持人)
钟:对我来说,至少在婚姻这段关系里,“尊重”不是一个因为重要而重要的名词,我想,它更应该是一种很本能的表现。爱情从一开始确实是轰轰烈烈,但不可避免,随着时间越长,终归会转入平淡和细水长流。能让爱恒温的,对我而言,仅仅只是时刻都记得,这位是我太太(指指陈昭),她陪我走过了我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她同样是我穷尽大半生追寻的灵魂伴侣,她和我的位置是平等、且没有人能够逾越过去的。对这样一个人,我愿意时时刻刻尊重她的意愿,在大部分正确的时间,把她的意愿当做我的意愿。我是个不大会表达自己感受的人,这点上,我觉得很对不住我太太,我能做的,只有时刻尊重她,用行动告诉她,她在我心里的位置,她的重要,希望我太太在这段婚姻里,得到最值得回味的美满。所以,尊重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而是一种……或许这样说更合适吧,是一种对我来说不能舍弃的表达。
李:那能不能顺便问一句,钟先生说自己不太会表达,一般的纪念日、情人节之类的,或者发生一些小矛盾,两人是怎么度过的?
陈:噗,说起这个我就想笑,(瞥一眼某人似乎和自己想到一处、霎时间红透的耳根,抢过话头)是这样,其实我爷爷以前在宝林高级成衣公司做高级裁缝,我呢,受他影响,还有自己的爱好,后来也是在设计这一块领域工作,我先生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就,大概是求婚之前,是吧?(侧头看人)反正就我从香港回上海,然后当时有点不愉快,但我先生不知道怎么道歉,他就把那个宝林的公司转让协议签了字,然后塞进我电脑包里。
陈:但我是很粗心,就一直一直没发现,直到后面我们venus做了一个服装展,然后需要用到宝林的一部分服装资源,我打算去跟那边的裁缝谈好,回去再找我先生说,结果我一过去——
钟:(失笑)要签字了,才发现你才是老板。
陈:哈哈哈是,大概是史上最不负责任的老板了。
陈:总之,我先生在感情上,既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在一些问题的处理方面,也是一个很“闷”的人,我们当然也像很多夫妻一样,会有矛盾冲突不愉快,但是很少有分裂的那种危机感。很多时候,我先生都能让我从他的行动中感受到他的真实想法,也就不会那么继续上纲上线——毕竟,大家都知道,我们算是英年晚晚婚了,哈哈,不是小孩子了。
李:(小心翼翼翻台本)那…会有对未来婚姻之路的担心吗?可不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
陈:目前而言,最大的担心是我先生的睡眠问题,我得想办法让他在十一点之前必须睡觉。
李:?
这是在谈担心还是撒狗粮。
钟:那我目前来说,最大的担心是怎么睡得更多,让她满意。
两人相视一笑。
=
2029年1月28日。
摄制组轻车熟路,早早在涵璧湾别墅布置好拍摄场地,等着刚刚从澳大利亚某小岛乘私人专机回沪的钟氏一家。
——据说前几天正逢钟太生日,一家人每年都要办家庭小聚会,赶在这个时候约到专访,实在是巧也不巧。
导演想到这,叹了口气,复又频频抬起手腕看表。
早上九点的约定时间不久便如约而至。
众人目光聚焦那禁闭门扉,未见其人,耳边先听得一阵雀跃脚步。
结果最早推门而入的,却是个让人意想不到、蹦蹦跳跳的漂亮小男孩。
小男孩也看着他们。
好半天,豁然回头,扯着喉咙喊:“姐、姐!你来看!好多摄像机啊。soamazing~”
……
后脚赶上,戴一副金丝镜框的小女孩也跟着走进大厅。
却没搭腔,只平静看他一眼,说一句冷冰冰的:“钟意晟,你不要这么没见过世面一样好不好。”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
末了,还是钟意晟咧嘴一笑,几步跑过去,抱了自家姐姐满怀。
“对不起嘛,我下次就不惊讶了,但是平时确实没有这么多摄像机啊,是不是?”
钟意忱微微蹙眉。
复又被幼稚兮兮地摇晃两下,方才有模有样地扶了扶眼镜,一脸矜持地应一声:“……嗯。”
矜持完,小傲娇放下架子,终于还是伸手,揉了揉弟弟绵软黑发。
“下次别跑这么快,”她细声细气,轻声服软,“我跟不上,会生气,这样不好……对不起。”
“没事,”好在钟意晟没心没肺,一向不把她的小脾气放在心里,只笑得愈发灿烂,悄悄说,“姐,下次我拉着你跑,我们偷偷跑,不告诉阿爸和妈妈,嘻嘻!”
话音刚落,说曹操曹操就到。
刚把车安置好的钟氏夫妻也紧随其后,跟进客厅。
看小孩儿看呆了的导演连忙起身,刚要打声招呼,仔细一看——却不像多年前的采访,这次两人之间似乎有些龃龉,一前一后进来,都是脸色沉沉。
陈昭冷着脸,钟邵奇微微蹙眉,一副谁也不理谁的冷战模样。
导演一时之间有些迟疑,便这样错过了最佳的打招呼时机。
打破沉默的“责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我们小太阳钟意晟小朋友肩膀上,不负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