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银行经理还在不迭致歉:“实在对不住,但分行行长那边说可以调出来监控让您确认一下是否是中间人取款,如果不是,也好协助大陆警方那边立案,您看?”
他沉默良久。
末了,戴上眼镜,沉声叮嘱。
“……不用着急,监控发来看一下,我助理阿ting稍后会联系你。”
十五分钟后。
事出突然,东亚银行不得不紧急运用上级权限调取监控,效率倒是奇快,录像不多时便传到钟邵奇的私人电脑上。
他摆手示意阿ting先离开,这才滑动鼠标,点开了那段音画俱全的监控视频。
双手成塔,抵在唇前,钟少有如对待什么机密公司文件般庄而重之,视线却分明只胶着在她脸上。
——录像中,大抵是头一次坐进银行vip接待室里,陈昭坐立不安,时不时抬眼看一下监控,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紧张和做贼心虚。
四百六十万现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装进她带来的那个崭新的24寸拉杆箱正好。
工作人员待她这个贵客细致体贴,力求宾至如归,而她呆呆地看着钱被清点着装好,却迟迟没有动弹。
良久,她忽然拽住路过的经理问了一句,“你一个月工资有一万块吗?”
经理面露尴尬,结结巴巴地答她差不太多,几次想要抽回手,又怕惹人不快。
她这才像是木然地回过神来,松开手,说了句对不起。
“能不能麻烦你把门带上?我再点一下钱。”
经理关上门,静候在沙发一侧。
而她蹲下身,看着那一摞摞的钱发呆。
半晌,忽然喃喃了一句:“……870126.”她埋下头,隔着屏幕,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闷声闷气、近乎啜泣的一句,“这么多年了,还是870126.”
870126.
是她的生日,也是他予以她这笔在她看来不可承受的巨款时,从不吝啬表达珍重的密匙。
她生于1987年1月26日,隆冬天,却是他少年时代唯一的暖春。
虽是他给予她,却也同样是她心里最不容践踏的丁点自尊。
而后。
监控里,一个女人大喊大叫着从门外闯了进来,扑倒在那一箱子的钱面前。
女人死死揪着着陈昭的手,生拉硬拽,“还点什么?别耽误时间了!拿了钱快走,你想要你叔叔继续在那里受苦啊!”
“你还有没有良心!我是你亲妈,我告诉你陈昭,你别想拖延时间,有钱不救我们,你还是人吗!”
这句话大抵刺痛了陈昭的神经。
她望着女人,视线一低,又看向自己被扣住的手腕。
视频里——
陈昭忽而转身,一脚踹在行李箱上,力气之大,生生让那沉甸甸的箱子向一旁侧倒,钱币翻飞,撒乱一地。
在众人呆若木鸡,齐齐看向满室狼藉的时刻,陈昭掏出那张银行卡,一左一右,两只手一齐用力。
“啪”。
清脆的一声响。
第5章
“然后呢然后呢?”
时值盛夏,傍晚,夕阳西沉。
进华中学正门外拐角处,有个叫“李阿婆锅贴”的老店。
既是老店,通常逃不出年久破败的诅咒。更何况进门的夹缝里,竟还硬生生挤进来个一看就不怎么正规的书摊,更是显得愈发拥挤。
书摊一旁,穿着近华中学校服的少女坐在个小板凳上,期期艾艾地看向面前一副老神在在的书摊主。
“然后呢,昭昭姐,然后女主角就把银行卡掰折了?卡里可有五百多万呢!”
陈昭膝盖上摊着一份报纸,正漫不经心地翻看。
原本这故事讲的就不走心,讲到伤心处,更是潦草敷衍。
睨了学生一眼,她笑,“这么激动干嘛,又不是你的钱。”
报纸复又被翻过一页。
她话音淡淡:“任何时候都别小看赌徒的心态,特别是穷途末路无路可走的赌徒,力气大反应快,所以,这个故事里呢,女主角还没来得及掰断卡,就被她那个恶鬼老妈一个巴掌打得眼冒金花了。”
女学生做了个吃痛的表情。
“那、那后来……钱就真给她妈妈了?花的可是男主角的钱,他们后来就没交集了?”
“要听故事先买书,”一只手平摊少女面前,陈昭嘴角带笑,“天天给你白费口水,真当我是做慈善的啊?”
女学生扭过头,视线在书摊上那堆辅导书上逡巡一圈,找了本黄冈试卷,掏出二十五块钱,放进陈昭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