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老侯爷率先反应过来,怒道:“你这厮说话怎么跟漏斗似的,专挑细的,一点一点的漏?”
就连老夫人也收起了慈眉善目,拧着眉,一脸的责备。
镇远侯心中叫苦不迭,知道有个席姑娘救了公主这事外,其他的他也是在送公主回宫路上,长子才说的,在此之前,他是一概不知。
但在两位老人家面前,他又不能说自己事先不知情。一旦说了,两位老人的反应必然是:“明明是你粗心大意不察,怎地又怪到你儿子头上去。”
在镇远侯府里,若按地位高低来排名,他这镇远侯妥妥是最低的那个。
至于整个府里地位最好的那个么……自然就是被整个府里上上下下百余人当小姐来养的混账小儿子了。
镇远侯两位老人家屋里出来,回自己院子时路过后花园,看见睡醒一觉养足了精神的陈令正背着手转悠,察看他的花草。
在两个老人家那里吃了训的镇远侯顿时提脚拐向后花园,打算训一顿这个专门坑爹的混账儿子。
哪知他还未走近,便听到负责管花园的管事指着几株墨菊,十分殷勤道:“三公子,您瞧这几株墨菊,花苞已裂了缝隙,想来不日就含羞艳放了,花期足足比去年提前半个月,想来是知晓您要回来,都卯足了劲想在您面前争艳呢。”
管事这么一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的陈令总算想起来少了什么,他指着墨菊旁边的那株金盏菊,语气森森:“我记得我走前在这里盆里的可不是金盏菊,你别告诉我,两个月不到,那株瑶台玉凤自己长成了金盏菊。”
镇远侯闻言,脚步一顿,颇为心虚的四下张望,趁着没人发现他之前,毫不犹豫转身溜走了。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管事的声音:“三公子,那株瑶台玉凤……是侯爷喝多了,不留意就踩折了……”
待走得远些,镇远侯方停下松口气,抹了抹脑门上急出来的汗,整了整衣衫,闲庭信步的正要接着往前走时,忽闻背后有人幽幽道:
“爹,马上到点吃饭了,您这是要去哪儿?”
镇远侯险些惊得跳起来,面上镇定实则心虚不已的回头,对上了陈令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当天晚上,被小儿子揪到饭厅算账的镇远侯,在老父老母、侯夫人闻氏、长子陈瑜、次子陈珞、席香、穆瑛的见证下,叫下人端来笔墨,在饭桌上十分屈辱地写了一张欠条给陈令。
陈令收了欠条,脸色也依旧不大好看,对着一桌饭菜挑挑捡捡半天才刨完一碗饭。
为此,除席香穆瑛外,众人时不时便朝镇远侯丢个责备的眼神:喝酒就喝酒,你去踩他的宝贝花做什么?
好不容易捱到一顿饭吃完,镇远侯放下碗筷,犹似屁股着火一般,逃也似的跑了。
穆瑛看得咋舌,回露华院的路上小声同席香道:“这侯府上下也太过娇宠陈三公子了些,难怪会落个三姑娘的外号。”
饶是从不爱背后说道他人闲话的席香,也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不过这家人可真是待人亲切和善,就连府里下人也都十分规矩有礼,我原以为按他们家的权势地位,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呢。”穆瑛感叹了一句,见席香不接话,她便改口道:“阿姐,你早点休息,晚练就先省了吧,明日你进宫面圣,要养足精神才好。”
席香每日不仅有晨练的习惯,还有晚练。她“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次日,皇帝召席香进宫的诏书果然早早便到镇远侯府了。
小公主平安回宫,老侯爷和老夫人身为小公主的外祖父外祖母,自然也是要进宫看望一番的。老俩口便带着儿媳闻氏、陈珞、陈令,与席香一道进了宫。
女眷都坐同一辆马车,在路上,老夫人教导席香一些的宫里的规矩,席香都一一记下了。
待进了宫,皇帝、太后一并在太后的宫里同时召见了席香。小公主也在。
皇帝才十五岁,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一见到席香就端不住架子,站起来奇道:“你就是救了我妹妹的那个人?听我妹妹说你一个姑娘家,带着我妹妹一个累赘,还能把几十个牛高马大的西戎士兵打趴下?那你的武功一定很厉害,你能教我几招吗?”
一旁的太后闻言,抿着嘴地暼了皇帝一眼,重重提醒了一声:“皇儿。”
哪有人用累赘一词来形容自己妹妹的?
小公主也不满地盯了盯只比她大三岁,但经过昨日相处已经能确定十分不靠谱的皇帝哥哥。
皇帝挠了挠头,见席香还跪着,忙道:“你起来说话。”
席香恭声答了声是,方起身,垂头低眉站在一旁。
“你的事,妹妹已同朕说了。”皇帝今日召见席香,主要目的就是封赏她的,很痛快的道:“朕昨日与舅舅商量过了,即日便下旨派礼部侍郎出使西戎,去将你母亲与弟弟接回来。”
除此外,皇帝还另外赏了她五千两白银,黄金百两,以及若干珠宝首饰。
席香跪首谢恩,随后抬了抬头。
太后眼尖,瞧她面有犹豫,便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席香跪着,道:“民女想随使臣一道出发去西戎。”
太后一怔,保养得宜面上显出一丝不虞,“怎么你不相信使臣?”
席香忙解释道:“请皇上、太后恕罪,民女并非此意,只是民女与母亲弟弟走散近十年,原以为她已不在人世,如今骤然得知她在西戎,心中实在挂怀,想早日与她相聚,还望皇上太后娘娘体谅。”
太后脸色这才好看些,想起自己与女儿失散十年来饱受的思念之苦,她唏嘘一叹道:“难为你一片孝心,准了。”
席香正要再叩首谢恩,哪知陈令却站出来了,道:“姑母,侄儿以为不妥。”
他转向席香,“你才和我一起把公主救回来了,现在又要和使臣去西戎接你娘,那哈德王子见了你,那还不暴跳如雷,自己爱妾没了,连父亲的爱妾也保不住,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你若执意要跟着出使西戎,只怕你母亲与弟弟非但接不回来,还会累得你与使臣有性命之忧。”
席香一顿,垂头沉思不语。
皇帝一听,连连点头,“陈令表兄说得在理,你就留在汴梁,等候音信吧。你救了朕的妹妹,朕也定会将你母亲和弟弟平安接回来。”
小公子也保证道:“席姐姐你放心,皇兄金口玉言,既然开了口,那就一定会办到的。”
就连太后也都收回了前话,对席香道:“那你就先留下来吧。歆儿刚回来,对宫里十分陌生,你不若就留在宫里,陪着歆儿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