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晚饭买回来了,给楼上打电话,理化室主任说正在做实验,一会儿再吃。
“试营业”半个多月,周素英已习惯他们一进实验室就不会轻易出来的工作方式,同老帅及值班民警一起先吃。
支队没食堂,值班时已成家的技术民警从家带饭,没成家的技术民警吃晚饭时在斜对过交警队食堂多打一份,留着夜里当夜宵。
吃冷饭菜对肠胃不好,支队专门采购一台冷藏柜和一台微波炉,值班民警什么时候肚子饿,什么时候拿出来放进微波炉里热。
等了一个多小时,周素英再次给楼上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痕迹工程师,说正在忙,再等一会儿。
这么等要等到什么时候,要是“老帅”没来周素英会闷死。
楼上紧张的做实验,楼下工作同样紧张。
“老帅”破案心切,把曾经部下的办公室当成他的专案指挥部,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有给他的老领导打的,有他曾经的部下田国钢打进来的。在海员俱乐部工作过的人员名字,不断汇总到白黑板上。
十一年时间,海员俱乐部、港务局、南-港乃至整个国家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曾红极一时的海员俱乐部,经过一次又一次改革、改制,从当年南-港最高档的涉外酒店,变成了一家港务局职工办喜事都不太愿意去的普通饭店。当年的工作人员,有的调走,有的下海,现在能联系上的只有四个。
韦国强坐在椅子上,凝视着一个个名字:“当年我们仔细勘查过现场,方圆一点五公里范围内组织警力地毯式搜寻过,找血迹、脚印、车轮印,确实没发现围巾。询问海员俱乐部工作人员,他们一样没提到围巾。
后来去市委机关宿舍找线索,李秘书打开书桌抽屉和衣橱让我们看了看遗物,宿舍很小,那时候什么条件你知道的,没多少东西。可能涉及隐私,也可能想留下一点念想,李秘书只允许在宿舍看,不许我们带走任何东西。
市委机关宿舍不是其它地方,要注意影响,不光李秘书在,市委许秘书长也在。流水账当时翻看过,时间太仓促,没注意到围巾这个疑点,就算注意到也可能会以为在衣橱或箱子里。”
李海强提供给搭档的三大箱遗物中,不光有信件、流水账本及旬丽生前的报刊书籍,甚至有内衣裤乃至卫生带(当时没卫生-巾)等很隐私的东西。
作为一个丈夫,谁会允许别人乱翻爱妻的遗物。
周素英能够理解他们当年的无奈,轻声道:“流水账本身也不可疑,那会很多人喜欢记这些。我爸就记,当时工资不高,开支不少,不量入为出,不精打细算不行。”
“可不可疑放一边,疏忽事实存在。”
韦国强长叹了一口气,点上香烟:“那么冷的天,要是不围条围巾,不戴个耳罩,耳朵很容易起冻疮。我一个大男人都戴一副里面带绒的耳罩,她一个女同志怎可能不采取点防冻措施。
小韩说得对,旬丽的身份,旬丽这个既漂亮又能歌善舞的人本身,以及案发当晚的婚宴,吸引,确切地说应该是转移走我们几乎所有注意力。一开始以为情感纠纷,以为旬丽嫁给李秘书之前有过恋爱经历,凶手因爱生恨,痛下杀手。
社会关系调查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后,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参加婚礼的人身上。排除掉高干子弟作案的嫌疑,又开始想李秘书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想到李秘书自然而然会联想到毕副书记,联想到政治斗争……”
对普通老百姓而言市领导很遥远,对办案民警来说市委市政府一样属于高高在上且很神秘的领导机关,产生各种联想很正常,干这一行就是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这个话题比较敏感,哪怕已过去十几年,周素英沉默不语。
韦国强弹弹宴会,苦涩地说:“后来发生的一切你可能隐约听说过,就算没听说过也能猜出来。没本事破案,居然秘密调查市领导,胆大包天,无组织无纪律。喜事办完办丧事,市领导本来就很生气,知道这个情况更生气,问局领导谁给公安局这个权力的,组织原则还要不要。
局里立过军令状,在规定期限内没能破案,市委毫不犹豫换人。一个案子闹出这么多事,继任局长不敢再碰,有一段时间甚至提都不许提及,就这么悬着一直悬到小韩上任。凶手逍遥法外,旬丽亲属需要一个公道。那么多人受波及,他们一样需要一个交代!
作为当年的主要侦办人之一,我韦国强难辞其咎,绝不能让这个案子变成悬案。这次要是能破,别说退居二线,就算明天就退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要是这次破不了,退居二线之后什么不干,就追查这个案子,掘地三尺也要那混蛋给挖出来。”
他是唯一没受到波及的,或许是时任局领导想方设法保住的。
让他留在刑侦部门,暗中支持他走上刑侦部门领导岗位,或许就是想让他一查到底,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