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建明耸肩,带着摸不着底的生风步伐往桌边去走,陆欣手撑在桌底上。思索一会儿,脸上不神色外露,片刻,她轻笑一声,似乎也觉得事态朝向玩味的方向行了去。
凑巧那一桌的陆铭,搁申媛跟头简短地说了一遍自己的意思。申媛听了,有一会儿没作声的沉默。
陆铭叹口气,说:“陆俊才那老头,把我们招回去,不是因为想我们认祖归宗,含饴弄孙。”
申媛一撑桌,手抚在脸颊上,轻声说:“要你们联姻啊?”
“是啊。”陆铭重重地点头,“我们都是工具人。”
谈及这件事,陆铭平日里的神采飞扬都消失了无踪,剩下一副空架子。本该妥帖穿在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起来。
“那找我来就能解决了吗?”申媛一挑眉。只见陆铭皱一皱眉头,无精打采地摇头:
“当然不能。”
申媛问他,“你之后决定怎么办?”
逃得过初一,醉酒之后,十五的月亮他仍然要望见,逃不掉。今朝有酒今朝醉,活得跋扈而恣意的人生到底只是少数。
陆铭漫无目的地抬起头来,黑色的皮肤在酒精的催弄之下,泛起了一层红意。
“不清楚。”
“嗯。”申媛侧过头。
他自己都不清楚,她申媛更没话好说,人应该为自己而活。看着申媛这样子抽离现实之外的模样,陆铭忽而有认清现实的醍醐。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申媛望过来。
陆铭更不躲避,坦然直言:“你不是寻常人。”
寻常的女生在有心爱的男人之后,心态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转。那些扬言着要与周围一切异性划清关系的女子,心里头装满了最爱的男人,生活全绕着那一个人打转。她们心底里憧憬一生一世一双人,最后的最后,落得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假象。
陆铭直直地看着申媛,这大抵是那种有了喜欢的人,并不退避,却反而更肆无忌惮地同别人来往的。因为,陆铭低笑了笑:
“待会儿是不是他会来接你回去?”
“哦?”
陆铭靠过去,“你跟他说来这里了吗?”
“说了。”
“果然是有这么一个人。”谈不上失落还是惆怅,陆铭只是遗憾。心头有剥茧抽丝一般密不透风的网罩的落寞。
他在心里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失恋这般小事。跟自己腿伤无法继续参加运动员生涯相比,微小得几可忽略不计,他竟然心里头也会抽痛。
申媛笑了笑,抽一张纸巾轻轻地手上擦,看向人说:“你别顾着只套我的话。”
陆铭看起来仍是迟疑。顿了半晌,看向在玩手机的申媛。为了语气听起来不太酸涩,给自己没面子下,他刻意不表现得神形俱现。
“不会是柳建明?”
申媛抬头,一副没听清的样子:“谁?”
陆铭被噎了下,“柳家的那个。”
他没想在申媛跟近头,再念第二遍柳建明的名字。申媛不紧不慢地问他:
“为什么说是他?”
气场很对?身高符配?两人之间化学反应似乎很不对头?
陆铭一时说不出声。申媛习惯了他在自己跟头这副似乎囫囵吞枣、吞吞吐吐的样:
“所以这是我今天答应你来的原因啊。”
她一下子笑了。若有若无的气息微微地从鼻子里哼出,随着风飘散。空气里隐着淡淡的女士香水的味道,抹得不浓,更近似于空气里的水将它稀释了,闻得到的并不多。却刚刚好是恰如其分。
陆铭眉头皱一皱,手下顿停,忽的醒悟过来:“你。”忽而肩上被人一拍,一股另一味道的香水气息扑鼻而至。接着他的肩颈上一沉,被靠了一只手肘子,褪去了外套外露的小臂雪白纤细。
“爸爸在一楼大厅里。”一个美艳而健康的女人将肘子随意地顶在陆铭肩上,说:“两位躲在这里不去见会,可不厚道。”
几乎是同一瞬间,在女人声音悠悠然地响起小小一方桌子之间的同刻,陆铭皱起眉头。
汗毛随之竖起,陆铭不打舒服地抚了抚手腕上根根分明的体毛。说:
“我只是来吃饭。”
他伸了手,不动声色地去拨了这寻常一直对他冷言冷语的“家姐”的手。无事献殷勤,古人说非奸即盗,他侧了眼,果见那陆欣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不介绍一下你的女伴?”
她低了眉,轻之又轻地纤细一挑,说:“你好,初次见面。”
一直观察他们二人的申媛也伸了手,“你好。”
陆欣手下紧一紧,握住申媛纤细白软的手,似乎是想象同现实对号入座地合上了印。一停,陆欣方说:
“我叫陆欣。”
申媛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摸不着底的笑,听了这话,她脸上模棱含混的笑色便更深。越深一分,在旁人看来便越瞧不清笑色里分离度不高的模糊含义。
“你好,我申媛。”